一条一条满载海货的渔船靠岸,收桨抛锚。这是渔民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
收获的成果都在船上呢。
在汕尾海滩,看到了渔民出海归来,把一篓一篓的海货搬到岸上,有皮皮虾、大黄鱼、小黄鱼、螃蟹……当然啦,带鱼居多。那刚刚搬上岸的带鱼,就像镀了一层银,光艳夺目。海货讲究的是一个字——“鲜”。而“鲜”则意味着要把时间最大限度地缩短。渔民对“鲜”有自己的理解。一些渔民,干脆在海滩上就地出售。他们把带鱼倒挂在竹竿上招揽顾客,远远看去好似铁匠铺子里排序分明的刀剑,亮光闪闪。
我出生于科尔沁沙地,小时候没见过海,对海的认识源于带鱼。我甚至认为,带鱼的腥臭味儿就是海的鲜味儿。在北方,无论生活怎样拮据,年三十的餐桌上必有一道相当于海鲜的菜——炸带鱼。可后来进了城才知道,带鱼根本算不得海鲜。也就是说,我们所见到的带鱼从来就没有活着的。由于没有了海水压力,带鱼出水便毙命了,何况我们吃的带鱼已不知辗转周折经历了多少环节。
但是炸带鱼确实好吃,外焦里嫩,香味诱人。这是我们那些沙区孩子一年的盼头之一。炸带鱼,不知勾出了多少我童年的哈喇子。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单位搞福利,往往发带鱼。用报纸包着,每人三五条。办公室里弥漫着带鱼的腥臭味儿,三五日不散。那时,看一个单位待遇如何,判断的标准就是发不发带鱼、带鱼的宽窄程度,以及发带鱼的次数。
若听说某某单位经常发带鱼,带鱼又长又宽,肉也厚,大家一定会很羡慕那个单位。若自己就在那个单位工作,那就很光彩、很有面子了。
今天,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吃上一顿炸带鱼已经是很平常的事儿了。
汕尾渔民告诉我,带鱼是吃肉的鱼,生性凶猛、贪婪。白日里在深水中潜伏,夜晚或者阴天便浮游到海面追逐猎物。吃小鱼,吃乌贼,吃虾米,也吃自己的同类。据说,带鱼在海里不游动时就保持竖立的姿势,靠扇动鱼鳍保持平衡。
早先,有经验的渔民常常利用它贪婪的本性钓带鱼。“此鱼八月中自外洋来,千百成群,渔户率以干带鱼肉一块做饵钓之。一鱼上钩,则诸鱼相衔不断,掣取盈船。”这是清人对渔民钓带鱼情景的描述。一条鱼咬钩后,另一条鱼会咬住它的尾巴,一起被拽出水面。这就是带鱼同类相残的特性。瞧瞧,钓到一条就可轻易地像拉绳子般拉出一长串儿。用不了几个时辰,带鱼就装满了舱。
今天,我们食用的许多海产品都是养殖的,但是带鱼都是野生的。为什么呢?因为带鱼养殖的成本远高于海洋捕捞的成本,何必呢!加之每年带鱼的捕获量相当大,客观上就没有人费力气去养殖了。
然而,汕尾渔民告诉我,从表面上看带鱼的捕获量似乎没有减少,但渔网网眼越来越小,捕到的带鱼个头越来越小倒也是事实。过去,大个的带鱼有三十几斤重,一二十斤重的很常见。现在捕获的带鱼,细如皮带,甚至生下来不到一年的幼鱼也被捕获了。
海洋是不是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
很多时候,当危机到来时,我们并没有感觉到危机。或许,那种“带鱼连尾”的情景,早已成为遥远的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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