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迟发的报道

来源:李明春   发布时间:2016-06-09 16:24:23 

这是一篇迟发了三年多的报道。

20135月,历时一年多时间的采访,笔者终于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我在钓鱼岛"一书的文稿。文稿近15万字,后因种种原因未能出版而封存至今。

惊闻海监飞机失事,东海航空支队孙利平同志遇难痛感惋惜,当年采访他时的情景不由得浮现在眼前。悲痛之余找出"我在钓鱼岛″书稿,重读第二十二节"忠诚铸海魂",追忆孙利平同志2012前事迹的记述,以示悼念。

本文未做任何修改,原文如下:

忠诚铸海魂

中国海监东海航空支队孙利平,是中国海监飞机首次飞临钓鱼岛的海监队员之一,更是中国直接全景航拍钓鱼岛的第一人。

“以前我们在各种报刊杂志上见到的钓鱼岛航拍图片,没有一张是我们自己拍的,因为以前我们的飞机从未有机会能飞临钓鱼岛上空,所以那些照片多是日本、台湾或俄罗斯人拍的,"他说。

对于孙利平的名字,在国家海洋局东海分局许多人并不陌生。然而,工作在单位大院里的同事们能见到他的却不多。因为十多年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浙江舟山的中国海监航空基地度过的。在他心目中,那里早已成为了他的“家”。

2000年,当时还在东海监测中心遥感室工作的孙利平,和几个同事被派驻浙江舟山执行飞行工作任务。他家在上海,远离繁华的上海、温馨的家庭,面对艰苦的环境、枯燥的生活,他扎根舟山,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多年。他以年平均飞行天数最多、飞行时间最长、外场连续工作时间最长而赢得了同行们的赞誉。他以精湛的业务技能、严谨的工作作风以及高度的责任感赢得了同事们的敬佩。他十年如一日的无私奉献精神和拳拳报国情怀,更是感染着他身边的许多人。

有大量数据显示,一般直升机飞行工作风险系数非常高,而中国海监直升机航空执法监察由于巡查范围是在海上,因受气旋、风向风力的难以预测等因素影响,所以飞行风险系数更高。有时为了便于调查取证,飞行高度会降低到离海面仅几十米的高度,这正如孙利平所说:“感觉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海水”。这情景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一幅浪漫刺激的画面,但对于海监执法人员却隐藏着巨大的风险。执法队老队员邓波向记者讲述了2001年他和孙利平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故事:一次,他们乘坐海监飞机进行常规巡航,在从舟山到宁波甬江口途中,飞机突然发生剧烈颠簸,接着机身倾斜,瞬间就下滑200多米,机舱里空气几乎窒息,在邓波的记忆中,“视野里全是迎面扑来的海水”。几秒钟后,飞机在距海面300多米处渐渐平稳。面对突如其来的险情,孙利平异常冷静,为防止发生意外,他与机长老赵果断决定返航。回到舟山经过检修发现,原来是因为飞机右侧发动机油泵故障而引发的空中停车。“空中停车的故障发生几率非常低,却让我们给碰上了,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当时是在近岸巡航,而且飞行高度在600多米,要是在外海飞行或者高度再低的话,我们这几条小命恐怕就交代了。”对于如此惊心动魄的故事,爽朗的孙利平却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在我们工作中,遇到危险或者特殊情况很难免,这是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作为中国海监航空执法队员,我们多发现一点问题,海上就少一丝隐患;我们多担一分风险,我们的海洋就多一分安全。”孙利平平静地告说:“从1998年开始参加飞行任务以来,我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继而淡定而又有点神密地对记者说:"其实,我的遗书已经在电脑里保存十多年了。”

出生于军人家庭、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孙利平,从小就对军事有着非同一般的热爱。来到东海分局,尤其是开始从事航空执法监察工作以来,他对于国内外军事动态、舰船飞机资料的研究更是着了迷。十几年来,他在业余时间收集整理的国内外舰船飞机资料已有40余万字。目前,他还是国内某知名论坛的版主,被人尊称为“巡海大叔”。十多年海监航空执法一线的历练和业余时间的执著钻研,成就了他丰富的工作经验和职业敏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东海定期维权巡航执法实施5年来,60%的侵权目标是由海监航空执法人员最早发现。每次发现可疑目标,孙利平总能在第一时间判断该飞机、船舶的国籍、型号和用途。多年来,他凭着丰富的海监航空执法经验和丰富的军事知识,对被发现目标的动机和去向常常能作出准确判断,并作为参考信息报给上级机关,为上级统筹分析和决策提供依据。

说起海洋权益维护和航空执法,孙利平的脸上流露出作为海监人的自豪与骄傲。他说:”能够遨游蓝天,守卫海洋,一直是他引以为荣的使命,不能放松,也不敢懈怠,因为他的人生信条是“使命重于泰山”。

自从2000年来到舟山,孙利平就把自己融进了基地。尤其是近几年,随着海监航空执法任务的加重,孙利平在舟山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年至少有9个多月在外场工作。据初步了解,近几年孙利平累计在外场地工作超过300天,已经连续十多年没有休过假,四个春节没能与家人团聚,元旦、中秋、国庆的假日,孙利平也基本都是在一线工作中度过的。近五年他的飞行时间累计已经超过3000小时,平均每天2个多小时,创下了中国海监航空执法飞行时间之最。为此同事们都说:“孙利平回上海,是出差外加探亲,去舟山才是回家了。”

作为航空支队执法队队长,他记得每位队员的生日,却不记得自己儿子的班级;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却最怕凌晨接到电话,因为每次紧急电话都牵动着他的心。一次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年迈的父亲摔伤了,还有一次是哥哥因为工伤腰断了。这些都是家事,更多接到的电话是渔民遇难了,或肇事船逃逸……。对于这些,还是妻子最懂他,知道他心事重,所以岳母过世直到两天后才打电话告诉他。如今家里有什么事,妻子想告诉他时,已上大学的儿子就会劝母亲说:“爸爸工作很忙很累,不要让他担心了。”面对家人对他工作的理解与支持,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孙利平也时常心存愧疚,但他并不为此而后悔,反而认为妻儿的理解和支持是他执着工作的一种原动力。他说:“我欠家人是挺多的,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热爱海监事业,热爱海监航空执法工作,能从事这个工作是我人生的幸事。"

听了孙利平的话,记者问道:"这是你的家国情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莞尔一笑算是回答。

2012年,钓鱼岛争端吸引了世界的目光。当中国海监飞机首次飞越钓鱼岛主岛上空巡航令国人振奋,消息传到他儿子读大学的学校,就在同学们奔走相告,群情激奋时,他儿子却悄悄地离开了同学们。因为儿子坚信:爸爸一定是在那架首飞钓鱼岛的海监飞机上,他为父亲骄傲,也为父亲祈祷!

以上是三年多前写下一点的关于孙利平的文字,当初绝末想到会成为他的遗存。现在想来,他该是海天之上一个大写的男人。痛惜过后,不由感叹:

海水梦悠悠,海愁亦我愁。

海魂归蓝蓝,海监赴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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