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版《定海县志》记载,1950年春,国民党12.5万军政人员退踞舟山后死守,企图将舟山作为“复国”的基地。 5月14-16日所有人员又突然全部秘密自西码头撤退台湾。此前,屠杀在押人员,境内抓壮丁5373人,数十人不愿去台,在西码头被枪杀。在这三天时间里,干览乡(当时称克难乡)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劫难。
笔者采访现年75岁的干览镇外邵村老党员邵泰存老人,老人说,1950年5月14日,庚寅年三月廿八,正是大麦黄梢的季节。本来就十分拥挤的西码头这一天突然拥来无数的国民党士兵,小小的克难乡码头更是人满为患,清一色挤满了黄灰灰的军政人员。码头停着一艘轮船,以外的洋面上,锚泊着三艘轮船,成群的国民党军队纷纷登上轮船。那些尚未上船的军队便在码头附近的外邵、新马、上沙头、楼家山、友谊、南洞周一带的农户家驻扎下来,而南洞周的颜家大院成了当时的一个临时司令部。国民党部队四处大肆抓壮丁。那些正在上船的队伍都是从马岙、白泉、大沙、小沙等地汇集过来的,内中有不少被五花大绑的青年农民,也有不少是从秀山、岱山、长涂等岛内预先抓来关在各村大户人家的壮丁,队伍的尾部跟着成群的女人,有老婆子、年轻姑娘、媳妇,这些女人一路哭得震天动地,不管小兵军官,凡见了兵就跪求,恳求放放人,搞得那些兵们都很不耐烦。队伍上船后这些女人们还不肯散去,聚集在码头边的海滩上哭喊。
那年我虽只十五岁,却已长得很高大了,从外表看好冒充十七八岁。兵荒马乱的年月,这一天,我的三个舅舅以及大舅的岳父四人都被绑了壮丁押到船上去了,我母亲吓得不轻,把我和两个堂兄藏在隔年的番薯藤堆内。这些番薯藤原是旧年收藏起来喂牛的,全部堆在柴房里。傍晚,进来两个国民党士兵,他们挨家挨户搜寻青壮年,见到柴堆、稻草堆,就用枪上的刺刀往里刺戳,想把里边藏的人吓唬出来。我母亲紧张得不得了,眼看着这两个兵走进柴房里来,不停地在藤堆上乱戳。我的俩个哥哥轻声对我说,不行,这样不但仍会被捉去,可能还得被刺伤。他们要我仍在里边藏着,两人就扒开藤堆跳了出去。
国民党士兵一见跳出来两个年轻人,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冲上去,一个用枪对着我两个堂哥,另一个掏出绳子要捆绑。此时我母亲慌忙跟进来,一声大喊:“抓人啦,快来人啊! ”这一喊不打紧,一下子围上来两个婶婶,外加十几个邻居的大妈大婶嬷嬷姨娘,一群女人上前,拉扯的拉扯、抱腿的抱腿,两个国民党士兵实在敌不过十几个女人的纠缠,我的两个堂兄见机立刻挣脱绳索,一头窜进屋后的大麦垅内。大麦有半人多高,好象北方的青纱帐,人弓身进去走在凹下去的地坑内,早不见了人影。两个国民党士兵也奈何几个女人不得,灰溜溜地走了。我们三兄弟总算逃过一劫。
次日,三月廿九,或许是吸取了头天的教训,上门抓丁的国民党士兵不再是两个一组,而是六七个一队,一进村民的院子便朝天叭叭开枪,吓得女人和孩子你哭我嚎。仅外邵和新马两村就被抓去壮丁90多个。周庆安老人的一个仅15岁的小舅舅也没被放过。其中新马村的李阿双还算活络,他被押上船后,不知咋弄的,把捆绑的绳子弄散了,从船舷上纵身跃入海中,他水性好,尽管国民党士兵在船上向海中叭叭开枪,他始终没有露面。总算趁天黑泅回村子。回家后,李阿双爬进自己父亲的寿材内藏身,除让自己女人每餐向他送饭外,仍然叫她整天在门口装出哭哭啼啼的样子,总算蒙混过去了。
三月三十日,克难乡西码头的轮船走马灯似的运兵已进行了三天,有些征调来的轮船不愿去台湾,国民党士兵便毫不留情地将其炸沉;一些多余的船只,他们也不愿完整地留下来,打开海底阀门后沉了海。在一年之前,可能国民党士兵知道大势已去,就不停用“锡林”轮装运大量的金银珠宝细软物品,用“岱振”轮和“远振”轮装运煤炭、木材等战略物资运到台湾,来来回回装了无数趟。都让我们西码头的村民做搬运的苦力。他们抓壮丁不仅仅为补足兵员,还为了掩盖将官久吃空饷的事实。
从三月廿八到三月三十日这三天里,真是腥风血雨的日子。我们躲在山里整整三天了,又冻又饿,又不敢下来。后来看看码头上没人了,就偷偷下山回村。四月初一黄昏时,听说又有军队进村了,大家吓得魂飞魄散,全部一个不剩又逃到山上。这些军队进村后不断用土喇叭向村里人喊话,村民们起初都听不懂他们喊什么,谁也没理会。后来换了个宁波口音的士兵喊:“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是专门打国民党反动派、解放穷苦人民的军队,是老百姓自己的军队,大家不要怕。”这么一喊,慢慢才有人半信半疑地下山来。群众发现解放军和蔼热情,秋毫无犯,不像刚走的“黄皮”对老百姓作威作福,人心也就逐渐安定下来了。

- 频道推荐
- 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