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岸:大海和土地的剪影
徐闻三面环海,海洋包裹着这片红蓝丰美之地。涛声从海洋之心传来,它不是疾风骤雨,它是缓慢,是轻柔,是流淌,仿佛从海鸟的翅膀上送来的海浪之音。徐徐闻到的海浪之声,它让人心变得柔软,并生出寻觅之意,去寻找那些靠岸而生的南方风物。在徐闻,借助一颗没有束缚的心可以看见更多隐秘的事物。小时,夏日站在高高的草垛上,看大海上的点点白帆隐没在天际间,内心充满奔向世界的遐想。夏日,在海水里打水战、拾贝壳、钓海膳、追海马、看珊瑚花……最快乐的是到岛屿上去,去那里捡鸟蛋、摘相思豆,爬上椰子树摘椰子……你还可以带去一张网床,听着海的声音,睡一个蔚蓝的午觉。
离开那长长的海岸线,行走在云朵涌动的红土地上,同样遇见细小的事物,追“坡神”(蜥蜴的一种)、掏蜂窝的小男孩,遇见割草喂鹅的小女孩,你也会生出停下脚步与他们聊天的欲望。你还会被一眼望不到头的菠萝园所吸引,这一片接着一片的菠萝园多像北方的草原啊。“菠萝的海”比之“波罗的海”更芬芳。
行走在徐闻的村庄、城镇,漫步于海岸线,倘佯于田园之间,接触土地上质朴的老百姓,我都有一种深深的感动,那是我的故土,那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我乡愁中的自然。
海洋文化和红土文明一起孕育了大陆最南的徐闻,徐闻人要去秉承这蓝色的畅想和火热的性格,去书写属于我们的灿烂文明。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我们行走于世上才有足够的尊严。

老建筑:沉默的时光
那些老去的建筑就像古典音乐一般,隔着岁月,隔着年华,似乎有些陈旧,有些寂寞,有些孤单,但当你走近它,它又多了几分沉香,几分亲切,几分感慨,你又看到它时光的纹理,听见似曾相识的旋律。时光雕刻的是历史的记忆和身影。徐闻,汉代丝绸之路的始发港之一,当年万帆云集,商贾来往,是梦想之地。那个年代,徐闻有过多少楼台亭榭已无从考究,如今只有那些散落在四野的残砖断墙是一种荒凉和寂寥,在讲述着一个个古远的故事。石头是有记忆的,岁月的风雨湮灭了无数个朝代,但那些经过祖先挑选过的石头却还有着微暖的温度。抚物寻思,那一碑一坊,一楼一塔,一宫一寺,一砖一瓦都是旧时徐闻的轮廓,古灵精怪,散发出岁月的回声。古建筑不是无情物,回眸古建筑,就是寻旧书,访旧人,我们在那里寻得徐闻的前尘影事,寻得徐闻行得太远的足迹。要是懂得先人的遗志,唯有追寻才有发现,唯有发现才有文化的传承,才有未来。
到徐闻,登登云塔,行走在一条老街上,感受它的苍茫斑驳,感受它的人情世故。老街,五味杂陈,它是寻常人生的气息,它是尘世开出的花朵,在它的花瓣上,读懂一个旧时的徐闻。

美食:味蕾上的舞蹈
食是人类永不消失的风景,食是一种感官文化。徐闻地处南方,气候宜人,物产丰盛,这为美食提供了殷实的基础。一个地方的文化性格,除了观言察色当地人外,通过饮食来了解当地人是最好的渠道了。
徐闻人喜欢新鲜的食物,白斩的鸡、鹅、鸭,讲究原汁原味,而对山羊的做法就异常讲究配料和火候。糯米饼和八宝饭在徐闻家喻户晓,糯米饼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制作,而八宝饭在结婚的喜宴上是不可或缺的。小时,家穷,母亲做的每道菜都好吃,遇上有人结婚所吃的筵席就如山珍海味了。童年,印象最深的是冬日村庄里举行雷剧演出,好像过节一样,我们小孩对雷剧演什么一点也不关心,只关心露天戏场边上临时自发建起来的美食档。虾饼呀、煎堆呀什么的,色香满眼,诱人不止。
这些年,我陪外地的作家、艺术家、学者到徐闻,他们对徐闻美食念念不忘。中山大学教授李炜先生说,他去过世界各地,徐闻独有的羊肉粥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以我们到一个地方旅游的经验,找当地的小食才能品尝到最地道的美食,去徐闻品尝美食也是一样的,就在街头巷尾便觅得美味。徐闻美食,它不守旧,也不新潮,它只是合乎口味地变化,自然亲切。徐闻美食无贵贱之分,这正是市民社会饮食文化的健康之处。

人文:精神之光
一个地方吸引人除了风景的奇异之外,我看就是人文了。一个没有人文的城市是没有灵魂的城市。徐闻,一个曾经古老的城邦,留下的是汉代以来的多个朝代的遗址,留下港口、码头、船坞、灯塔、古道、驿站的遗址。但我不敢谈徐闻有什么繁华,在漫长的岁月后,更多的古物灰飞烟灭。好在徐闻考古出来的文物在默默诉说着它不为多少人知道的历史。
徐闻,古代的南蛮之地,多少人来过去过,没有人知道。我们只记住汉代的伏波将军、宋朝的苏东坡、明朝的汤显祖等先贤,这片土地留下他们不灭的足迹和永不消逝的身影。踏足贵生书院,睹物思人,仿佛看到万历十九年,汤显祖先生在徐闻当典史时,见“其地人轻生,不知礼义”,与知县熊敏共捐贵生书院,宣扬“君子学道则爱人”、“天下之生皆当贵重”之观点。岁月远去,先生的远见依然是今日我们仰望的星辰,先生的人文精神穿越时空响荡在徐闻的天空。
南海之滨的徐闻,潮起潮落,岁月更迭,温暖我们心灵的是那片土地上诞生的思想、情怀和品格。唯有伟大的心灵才值得人们的尊重、唯有为生民谋利益的思想才为后世所敬仰。一个地方的前途,在于人民所受的教育,在于当地人所具有的文化格局。一个地方的伟大,不在于当地经济增长如何迅速,而在于人民具有什么样的品格。在今后世界以文化论输赢的未来,徐闻的可持续发展,离不开教育的投入,离不开人文精神的培育。对此,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在尘土飞扬的土地上,徐闻需要一份清丽优雅的人文之气来中和远古以来的粗俗之风。
徐闻,大地以南的水土,过往的苏东坡、汤显祖等大师的人文精神照亮过这片土地,那道光芒还在那里,为我们所珍惜。现在,作为后来人,我们要有自己新的人文精神,要有灵动的生命力和鲜活的思想,土地才花香弥漫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