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经济必须走集成创新之路——郑贵斌访谈录

海洋经济研究专家郑贵斌研究员谈海洋经济战略的调整

来源:特邀记者 朱葆华   发布时间:2015-05-21 02:07:05 

郑贵斌 山东社会科学院学术委员,资深研究员,省海洋经济研究基地首席专家,副院长。兼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上市公司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价格协会理事,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等院校的兼职教授,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主攻区域经济学,重点研究沿海与海洋区域、乡镇区域的经济发展战略与管理。主持过国家社科基金(1990)课题和省重大课题。1980年以来出版著作(含合著)18部,主编和参编60多部。在《经济研究》等杂志发表论文以及鉴定研究报告等290多篇。《海上山东建设概论》获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蓝色战略》获华东地区优秀图书一等奖。

随着经济全球化、信息化的发展和国际市场竞争环境的巨变,经济发展外部环境变革对海洋经济发展提出了挑战。越来越多的战略家和理论家开始关注巨变环境下中国海洋经济发展环境与创新之路的战略策略选择。山东社会科学院郑贵斌研究员,从中国海洋经济发展的轨迹和现实出发,通过对基本环境的分析和对海洋经济发展趋势作出的预测判断,提出了海洋经济集成创新求发展的战略思路。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

记者:您提出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理论,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郑贵斌:中国的海洋经济演进发展具有明显的阶段性。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和经济政策的调整,海洋经济发展在经历了启动、粗放发展以后,开始了经营机制、增长方式的转轨历程。在中国加入WTO,经济发展环境发生巨变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的条件下,海洋经济也明白无误的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阶段就是海洋经济适应国际竞争和整个变革环境而转型阶段。所谓海洋经济的转型,比转轨更具有广泛意义,是指行业因经营环境的变化而对其经营形态做出改变的策略,它不仅包括市场经济的产权结构的转变和经营机制的转变,而且包括发展战略的转变、发展模式的转变、行业与产品的转变、生产经营方式的转变、集聚方式和管理范式的转变等等,转型结果的一个现实可能性就是沿海地域经济发展将逐步进入一个新型沿海经济发展时代。

在海洋经济转型的实践中,沿海各地以及海洋企业自身努力应对环境不确定性、风险性的加大,致力于转变战略、改制与转轨,或调整战略,或调整产品结构与市场方向,以谋求通过创新来获得竞争优势,实现快速发展。但从一些案例明显看出,仅靠单一的局部创新,其效益并不明显,有的还以创新失败而告终,成了“搞创新也死亡”的案例。有的地方进行了大系统的创新,但由于遇到另外大系统的障碍,创新效益很不明显。其原因主要是创新缺乏系统性。这就说明在复杂的变革环境中,只局限于单一或某几方面的创新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在复杂性科学和系统思维的指导下,适应巨变的不确定的复杂环境,采取集成的模式,对创新发展的方方面面进行系统整合,才能显著地增强海洋经济进行持续变革的能力,促进转型,从而使海洋经济成为有活力的有较强竞争优势的经济类型。

由海洋经济的特殊性决定,海洋经济创新不只是一个地区或一个企业的自身行为,而是一个多主体适宜自然、经济、社会、文化变革的复杂过程。海洋经济的创新是一项系统工程,包括科技、产业、管理等内容,创新是全方位的,其体系涉及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诸方面,创新主体既包括企业自身,也包括地方政府在内。创新有地方、产业、企业等多个层面,创新具有系统性、动态性、协同性的特征。我国沿海发展海洋经济,只有全方位地、系统地、持续不断地创新,才能提升行业的成长品位,从而谋求长远发展的活力和后劲。

总之,提出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具有重大意义:(1)从发展环境与变革趋势上提出海洋经济的集成创新,有利于改变理论界存在的“重单项研究、轻综合研究”、“重静态研究、轻动态研究”倾向,对海洋经济集成创新问题作深入的研究,可以开辟海洋经济研究的新领域,极大地丰富中国海洋经济研究的内容,为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海洋经济管理理论与方法提供研究基础。(2)应对海洋经济面临的巨变环境,预测海洋经济发展趋势及其发展规律,寻求管理创新之路,为海洋企业和沿海各地提供集成创新的理论与方法,有助于提高企业和地方政府的管理水平以及区域经济发展的绩效。正因为海洋经济的发展需要集成创新,而它的创新转型又具有全局意义,对于中国的经济发展和强国富民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应当从理论上高度重视和深入研究海洋经济走集成创新之路这一战略问题。

记者:集成创新理论具有怎样的学术背景与研究基础?

郑贵斌:近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对海洋经济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对巨变环境来临后海洋经济未来趋势和集成仓吐新的研究才刚刚起步,因此缺乏比较系统的有针对性的研究。

国外学术界对海洋经济发展集成创新的研究并不多,而对一般创新的理论与方法的研究,成果却很多。最早的创新理论始于20世纪20年代,美籍奥地利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在1912年出版的《经济发展理论》一书中首次提出创新概念,50年代后,在科学技术发展的推动下,国外开始了创新的系统研究。研究的重点主要是技术创新。1962年,伊诺思提出了从行为集合的角度来定义技术创新,认为“技术创新是几种行为综合的结果”。到80年代创新理论与方法大大系统化了。英国经济学家弗里曼更多的从经济角度考察创新。1987年首先提出了国家创新系统的概念。著名管理学家彼得·德鲁克于1985年对创新的主要方面作了研究,认为创新有两种,即技术创新和社会创新。创新是一种赋予资源以新的创造财富能力的行为。诺思等经济学家提出了制度创新的理论。认为经济发展是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互相促进的过程。后来劳斯韦尔提出了“第五代创新”概念,将创新视为多因素过程。玖·笛德等于1997年出版了“创新管理”一书,以独特的视角研究了技术、市场与组织创新的集成,建立了创新的战略管理新框架。1998年,哈佛大学商学院Iansiti教授将集成概念用于创新管理领域,认为技术集成管理更加有能力应付不连续的技术创新。

我国学术界对集成创新的一般理论的研究与国外基本同步。中国人民大学李宝山教授等于1998年出版了《集成管理——高科技时代的管理创新》,对集成、集成度进行了阐述。同年,石定寰等把国家创新系统看做:“创新系统各要素间相互作用”的集成体系。江辉、陈劲2000年提出集成创新是技术集成加知识集成加组织集成的概念。许庆瑞提出基于核心能力的组合创新概念。2002年,张华胜、陈劲等对科学技术的集成创新进行了系统研究。最新一代的创新是系统集成和网络模型,强调创新主体之间的联系和创新的系统性和协同性。这些研究,对海洋经济的集成创新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鉴和启迪。

海洋经济学界,较早提出将集成思想应用于海洋经济发展的,是徐质斌提出的发挥海洋科技优势要做复合集成文章和李国庆、鹿守本提出的加强海洋的综合管理和有效结合的观点。1999年我承担的省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海洋新兴产业发展研究”课题报告中提出了集成创新的观点:实现技术、人才、资金多要素集成,实行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

纵观学术界对经济创新的研究,可以认为,创新是全方位的、多层次的。创新包括技术创新、市场创新、制度创新、组织创新、管理创新等,是一个系统整体概念。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的学术界,都不约而同地认识到集成创新是应对新形势下挑战的重要创新模式。学者们提供的思路是,通过创新中的关键要素:战略、技术、市场、知识、组织、过程的匹配和集成,应对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条件下的竞争,实现创新的目标。集成创新是最重要的、最高层次的创新。集成的思想和系统结构的揭示给我们研究海洋经济的集成创新指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但这些研究,理论综合多,与具体的复杂的现实结合较少,特别是多数研究局限于技术创新上。我虽然提出了海洋经济的集成创新,但并没有把集成创新的一般理论全面地应用于海洋经济发展的研究之中,没有对海洋经济的变革趋势与集成创新进行深入的系统研究,因此,探讨海洋经济的创新发展之道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紧迫任务,特别是运用最新发展起来的集成创新理论与系统创新观对海洋经济转型与发展进行体系化研究,还是一个待深入的问题。

记者:您提出的集成创新理论有些什么观点?

郑贵斌:海洋经济集成创新思路的提出,给我国的海洋开发与管理提出了一系列新问题:怎样理解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的内涵,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应是怎样的理论模式,必须做出理论上的探索。

1、关于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的概念。

我认为,从海洋经济的特殊性和集成创新的基本含义来看,应当是指;在海洋开发环境下,海域经济发展中,以海洋资源为对象的海洋直接产业和海洋间接产业在创新思维指导下,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等所有创新要素(系统)整合、匹配、协同,形成有机创新系统,共同促进海洋经济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提升海洋经济系统整体功能和竞争力的过程。

这一概念揭示了海洋经济创新的本质:创新系统的整合和创新过程的协同。一是从创新系统来看,指的是海洋经济创新要素(系统)创造性的融合、互补,形成有机系统,促使系统整体功能增强,以产生规模效应和群聚效应;二是从创新过程来看,指的是若干创新要素匹配、协同、协调的创新过程,以达到系统整体演化的最优化。可以看出,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强调的是,在创新要素复杂、分离的条件下,创新要素要实现匹配、整合,创新过程注重群体性、系统性,形成一种创新资源优势互补、创造性融合的有机整体,形成1+1>2的创新效果。

2、关于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的理论模式。

由于海洋经济的复杂性,其创新系统是复杂的网络系统。主要由观念创新、战略创新、技术创新、产品创新、产业创新、制度创新、管理创新、组织创新等系统组成。为了研究的方便,我们把研究对象选定在具有“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三重性的创新体系方面,经过本质系统归类,我们确定战略创新(目标导向系统)、技术创新(核心系统)、制度创新(保障系统)为基本的系统。由于战略创新是创造性思维和行为下的目标导向性创新,因此把观念创新归人其中。由于海洋技术、产品、产业是紧密相连的基本的海洋经济生产力活动,因此同归为技术创新系统,由于管理、组织和制度同属于保障、保证系统,都是生产关系方面,因此归入制度创新系统。这样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就是由目标导向创新、核心创新、保障创新等系统构成的相互紧密联系、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其中目标导向(战略)创新是创新的先导和灵魂;核心(。技术)创新是基础和基石;保障(制度)创新是支撑和保证。以上三大创新系统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相互协调,构成了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网络系统。三大创新系统既是创新的动力源,又是创新的本质要素的集成,我们称为创新三维。由于海洋经济既是水体资源经济、海产业经济,又是区域海洋经济,因此制定海洋经济发展战略就有侧重。侧重点不同,就产生不同的战略,即资源开发战略、海洋产业战略和海洋区域经济全面发展战略。我们把这种侧重点不同称为战略位。以上三位是海洋经济创新发展的客观历史过程,也是海洋经济创新发展的三大主导战略趋向。由于战略主导着创新要素的连接和整合,因此,战略位不同,创新要素的连接和整合就有不同的特点,也就产生不同的创新效果。我们把由三维和三位构成的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研究范式称为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理论模式。

记者:那么,如何用集成创新理论指导海洋开发的实践呢?

郑贵斌:我认为应主要从三个方面着手:

一、增强海洋经济集成创新观念,转变海洋经济创新方式。努力提高对集成创新的认识,充分看到它是一种全新的创新模式,是应对信息化和全球化挑战的发展策略选择。外部环境巨变使海洋经济进入转型与变革期,仅仅依靠海洋经济的转轨已不能解决加快发展问题。只有走集成创新之路,实现各项创新要素的全方位优化,才能促进海洋经济的转型和转轨,提高海洋经济的系统的、综合的、有效的创新能力和竞争能力,获取更大的创新效率和效益。要积极调整创新方式,从注重单项创新转变到集成创新上来,强调海洋经济创新发展的合力和动态协调以及可持续。

二、提高海洋经济集成创新的设计能力和组织能力。由于海洋经济集成创新是环境巨变、不确定性增强条件下的复杂创新,它所涉及的管理模式和方法也就非常复杂。因此,要对海洋经济发展的大量数据和活生生的实践进行细微分析,认真研究海洋经济核心要素的系统集成,找出规律性的东西,并按系统进行定性分析,把握海洋经济创新发展的本质与创新思路。各类创新主体要搞好融合,在海洋经济集成创新中扮演好角色,切实把握好集成创新对海洋经济发展的影响,对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实施最优化管理,以促进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在高水平状态下动态有序运行。

三、坚定不移地走海洋经济集成创新之路。集成创新的实质是将集成思想创造性的应用于创新实践的过程,通过科学的创造性思维,从新的角度和层面来对待各项资源要素,并运用多种方法和手段,促进要素、功能及优势之间的相互匹配,保证创新的顺利进行。集成创新的有效性和系统化思路和方法,对我们挖掘海洋经济的发展潜力,加快发展海洋经济有直接的应用价值。在海洋经济的转型与变革期,海洋经济要走良性循环与可持续发展之路,必须以巨变的国际国内竞争环境为切入点,分析海洋经济转型的矛盾与难题,探索新的经济社会环境下海洋经济集成创新、健康发展的整体思路、战略选择和实现模式,对海洋经济实行持续的集成创新。特别是要在发展战略、技术与产业选择、制度因素以及管理体制等大系统上面构建新的创新思路,从注重单项创新转变到集成创新上来,实施最优化管理,以形成海洋经济发展的合力,从而提高创新的效益和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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