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铁一直在船上工作。小县城工作不好找，尤其是薪水高的工作更难找，肖铁的父母赚钱不多没有积蓄，为了结婚买房，肖铁考了船员证，从国内的货船到国外的货轮，哪里薪水高往哪里跑。后来在城里买了房，娶了老婆，像多数人一样，肖铁有过上岸的念头，但是想着要还房贷，要照顾家里，于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老婆怀孕的那一年，肖铁想休息一年陪老婆，老婆说没事，自己能行的。
　　小文出生的那个月，肖铁辞职待在家中，3个月后，老婆劝他回船上去，老婆说，总得要有一个人养家，岸上的工资太少了。那以后，肖铁一直在船上，只不过从这个船到那个船而已。老婆在家中照顾着小文。小文慢慢长大，学会说“爸爸”的时候，肖铁在某个外国的码头与其他船员们一起瞎逛。小文上幼儿园第一年，肖铁在国内的某个码头望着跑来跑去的小女孩想着小文的样子。
　　肖铁从船上下来，上了岸，看了看时间，才3点多，想起小文的幼儿园放学时间是4点多，于是随手招一辆出租车赶到小文所在的幼儿园。肖铁看了看手机才4点，便问门卫能否让他提早把孩子接走。门卫说，提早是可以的，但你得跟班主任老师打个电话。肖铁没有班主任的电话，就待在幼儿园大门口。4点10多分的时候，幼儿园门口偶尔出现几个老人，都是来接孩子的。4点30分的时候，幼儿园的大门准时打开了。肖铁走进去才发现不知道小文在哪一间教室，于是问边上的一位家长，确认大班在3楼。家长们走得很急，肖铁被身后的家长们赶超了，等他找到小文班级的时候，有些家长正在接孩子，还有一些小朋友仍然在教室里玩游戏。老师看到肖铁问，你是哪一位小朋友的家长？这时，小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忽然大声地叫了出来：“爸爸”。然后连椅子也没搬直接跑到肖铁边上，对着老师大声说：“老师，这是我的爸爸。”老师点点头，肖铁带着小文回家了。在路上，小文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那是肖铁第一次到幼儿园接女儿。那是小文第一次对肖铁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想死你了。”那时，小文6岁，刚上幼儿园大班。肖铁第一次有流泪的冲动，但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只是把小文抱起来，回家的路上一直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肩上。
　　那以后，肖铁每次回来如果时间还早就去接小文。直到小文4年级的时候，肖铁去接她，小文非常严肃地对肖铁说：“爸爸，你从今年开始能不去船上吗？”肖铁笑笑：“傻孩子，你还没上大学呢，我们刚还完房贷，爸爸还得赚钱，以后得供你上大学呀。”小文直愣愣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继续去船上，我别说上大学了，高中也上不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回到家，肖铁问老婆孩子到底怎么了？老婆告诉他，孩子这一年的成绩忽然下降得很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师说，孩子有时候上课注意力不集中，开小差，不知道在想什么。晚上，肖铁私下里问小文，为什么不愿爸爸回船上去？小文看着肖铁，什么都没有说，好似很委屈，只是大声地哭着，抱着肖铁，一遍遍地说：“爸爸，你别去船上了好吗，妈妈……”小文哽咽了一下说，“我希望爸爸在家里。”肖铁若有所思。小文上4年级的第二学期，肖铁在岸上找了一份工作，工资很少，只是船上的一个零头。老婆开始的时候并不同意，后来肖铁说，为了孩子，先回来，以后孩子大了再回船上。老婆表情淡淡地没再说什么，回到岸上的肖铁，接送女儿上学放学，辅导作业、烧菜做饭。
　　一天，肖铁辅导孩子英语，忽然发现，小文是在装不懂。肖铁问小文，爸爸一回来，你的功课就做得那么好，听说期中考试也不错，今天是故意的吧？小文呵呵一笑，说：“是呀，爸爸，你回来真好。”

    李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