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型水上主题度假村在迪拜海岸赫然耸立。

红海骑士的英文名称意为“外科大夫”，因为其靠近尾部有一对尖利的橙色“手术刀”。争斗过程中它们会用自己的身体与对方冲撞，力图刮伤对手的鳍或鳞片。搏斗一旦结束，胜者便可回到自己的地盘进食海藻。

冬日里，距吉布提荒瘠海岸不远处的塔朱拉湾中，年幼的鲸鲨来到营养丰富的水域进食浮游生物。鲸鲨是世界上最大的鱼类，体重超过大象。阿拉伯世界的海洋遗产丰富却极为欠缺保护，鲸鲨正在成为亟待拯救的代表性物种。

撰文：肯尼迪·沃恩 KENNEDY WARNE

摄影：托马斯·P. 佩沙尔 THOMAS P. PESCHAK

翻译：陈昊

【高清图：摄影师探秘阿拉伯海水下美景】

临海茅棚里，毛毯上坐着一位老渔翁，他那沟壑密布的面容好似胡桃壳，双目因长年回避阿拉伯海反射的炽热光线而眯成了两道缝隙。海面上吹来的西北风卷来滚滚热浪，让枣椰树也萎垂不振。“西风来了。”老翁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能觉出它的热度来。”

在他身后是菲尔姆村，坐落在阿曼穆桑代姆半岛的山峦之间，如火炉般闪着微光。倾覆的船只和清真寺墙壁投下的阴影中，山羊呼呼地喘着热气。仅是呼吸这里的空气，就让我感觉鼻孔像是要着火一样。我的也门籍潜水搭档萨米·阿尔哈吉说：“在水下与珊瑚相伴时，像是到了天堂；而在水面之上，吹着这样的热风，就有点地狱的感觉了。”

我们赶紧逃离炼狱，再次潜入天堂。两重天之间颜色的差别与温度差异一样鲜明：陆地是一片香料铺子的色彩——胡椒、肉桂、芥末、肉豆蔻等黄褐色调，而海洋则浸没在奢华的苏丹皇宫般缤纷斑斓的色彩之中。柔软的珊瑚伸展着纤长袅娜的靛蓝色触手，与海百合石榴色的腕足交错在一起，披着满身斑点的灰海鳝张开大口，露出一抹显眼的明黄色，从岩缝中警觉地向外睨视，与此同时，蝴蝶鱼的橘黄色身影从一旁飞快掠过。

假若《一千零一夜》中为国王讲故事的新娘山鲁佐德对这些丰饶海域有所了解，那么其中素材构成的故事应当还够她再讲一千零一个夜晚。她可以用阿曼南部佐法尔地区的礁石之谜撩拨国王的好奇心——这些礁石冬日里是繁盛的珊瑚花园，到了夏季却海草丛生。这种生态异变全世界仅此一例，其产生原因在于造访此地的西南季风，在它的作用下，海岸沐浴在来自海洋深处的清凉、富含营养的上升流中。在气候温暖的月份里处于休眠状态的海草，被清凉的洋流唤醒，顷刻之间旺盛生长，绿色、红色和金黄色的叶面如地毯般在礁石上铺展开来。

她还可以给国王讲讲弹涂鱼的故事，它们将自己的家园建在科威特湾的海岸上。这种鱼的波斯语名称意为“懒虫”，因为它们看似太过慵懒，不愿追随落下的潮汐而去，这些顶着圆鼓鼓大眼睛的鱼儿采取的策略是：用泥土搭建自己专属的泳池，并来回巡逻，警惕入侵者的出现。它们披着沾满泥浆的光滑外衣，蠕动着穿过自家池塘里的泥水，用宽阔的胸鳍贴着池边蹒跚前行，然后将自己弹入空中，动作如鼠海豚般强韧有力。

或许她还可以提一提马西拉岛的沙蟹？它们每晚用沙子堆建起小型的富士山，第二天早上又被风夷为平地。山鲁佐德一定不会缺乏素材。“我是海，于我胸怀深处，珍宝尽藏。他们有无向潜者问起珍珠之事？”百年以前，埃及诗人哈菲兹·易卜拉欣如此写道。世世代代的采珠人潜入海水找寻那最最昂贵的珍宝，这些海洋守卫者如今已寥寥无几。他们不戴护目镜，通常只穿着薄薄的机织服装以防止水母扎伤，每天四五十次甚至上百次地潜至海底，深度可达二十米。许多人因遭魟鱼和石头鱼毒刺侵袭，或被鲨鱼咬伤而死亡，小丑鱼攻击他们的眼睛，他们耳膜破裂，有些人因眼睛长期暴露在盐水中而失明。

珍珠在古时候是价值无上的珍宝，在哈菲兹的时代里，珍珠是波斯湾最宝贵的资源，当时有7万人从事采集珍珠的行业，但这些采珠人几乎见不到他们所采财宝的影子，贝类成堆地扔在一处，待第二天死去后再将其打开。即便某个采珠人采到斯坦贝克著名小说《珍珠》里那样珍贵的宝物，他自己也将永远不得而知。债务驱使他们采珠，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债务。

但同时采珠习俗中也含有一种深厚的文化自豪感，这种航海时代的传统与沙漠和椰枣一样带着浓郁的阿拉伯色彩。东西方在波斯湾水面相遇，非洲和印度的财富经这里流向欧洲诸国。直到20世纪30年代，宏伟的科威特三角帆船仍迎风扬帆，在东北风的吹拂下到达坦桑尼亚的桑给巴尔和印度的门格洛尔。数月之后，西南季风又将这些船只送回家乡。随季节变换方向的风儿是阿拉伯商业的推动力。风属于真主，可以无偿取用。

之后有了石油，维持了数千年的航海生活方式随之瓦解。石油是神灯精灵，许诺人们将带来现代化和繁荣昌盛。人们坐上石油致富的魔毯，阿拉伯世界随之转型——骆驼变成凯迪拉克，泥棚摇身为大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