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上旬，河北省乐亭县羊角村的两位村民在渤海岸边拣拾死掉的扇贝。据估计，溢油事件将会对当地的水产生产造成2年~3年的影响。 赵建中摄

中国环境报记者 童克难

备受关注的康菲公司渤海溢油事故仍未落下最终帷幕。

根据国家海洋局9月26日公布的蓬莱19－3油田溢油事故海洋环境监视监测情况显示，9月25日，油田仍有油花、油带出现，其中C平台附近有油花溢出，最少每分钟12个，最多每分钟180个，当日溢油量约为3.65升。

这些监测到的油花和油带是康菲公司的吗？国家海洋局和康菲公司没有做出解释。但是在过去的3个多月里，整个渤海湾的生态系统以及环渤海水产养殖户遭受到的严重损失却多次占据着国内各大媒体的主要位置，从专家学者、政府官员到民间环保组织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从当初的溢油事件本身到康菲公司的傲慢态度，从事故发生后相关部门的迟缓反应折射出的海洋环境管理问题，到水产养殖户索赔无门反映出我国环境污染索赔机制的严重缺失，各种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渤海漏油事件到底给我们敲响了什么样的警钟？

疑问一:康菲溢油事故不能和墨西哥湾溢油事故并论？

墨西哥湾污染的强度是每立方千米有2.7吨油污，而渤海污染的强度却达到了每立方千米28.9吨油污。康菲公司溢油事故对渤海湾生态污染的严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渤海蓬莱19－3油田平台发生溢油事故后，康菲公司曾表示，这起溢油事件的生态影响不能和BP(英国石油公司)在墨西哥湾的溢油事件相提并论，毕竟BP的原油泄漏量高达7.8亿升。但在中国环境科学院研究员赵章元看来，康菲溢油对渤海生态的破坏程度一点也不比BP对墨西哥湾环境污染的逊色。在9月14参加“绿家园环境记者沙龙”时赵章元明确表示，此次污染的浓度远远超过墨西哥湾漏油事故。

赵章元曾创建了中国环境科学院的近海环境研究室，参与了《海洋环境保护法》起草前的研究工作，10多年前，还参与制订了旨在改善渤海生态状况的《渤海碧海行动计划》。在他看来，分析康菲溢油的生态影响，首先要搞清楚漏了多少油。

根据现有的公开数据，赵章元算了一笔账:渤海溢油事故已经造成累计5500平方公里海面遭受污染，其中劣Ⅳ类水质海面超过870平方公里，已有部分渤海周边海岸线受到溢油事故的影响。赵章元计算的参照数据为，海水劣Ⅳ类的标准是每升海水中石油类污染物的浓度超过0.5毫克，假设油污的厚度是1米，再加上过往船只和潮汐的影响，经过简单的计算大概可以得出，这次溢油事故的溢油量至少在5万吨左右。

赵章元还特别强调指出，这5万吨溢油量还是保守估算出来的结果。这保守估算出的5万吨溢油的污染强度究竟有多大？他算出的另一笔账说明了这一点:墨西哥湾面积为154.3万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000米，而渤海面积仅有7.7万平方公里，水深最深处也只有85米。墨西哥湾总容积是23万立方千米，渤海总容积1730立方千米。计算的结果是，墨西哥湾污染的强度是每立方千米有2.7吨油污，而渤海污染的强度却达到了每立方千米28.9吨。

“如果简单比较一下，就可以看出渤海溢油的污染强度比墨西哥湾强。”赵章元说，尽管他的这种算法很粗略，可能和其他的估算方法有所差异，但是由此却能看出康菲漏油事故对渤海湾生态污染的严重程度。

渤海是一个内海，三面被陆地包围，水体与外界交换十分缓慢。有学者认为，渤海水体全部交换一次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赵章元说，除去被收集走的油水混合物和少量被微生物分解掉的油污，其余的油污会在封闭的海域内随海流长时间漂荡下去。

据记者了解，对于康菲公司渤海溢油事故产生的严重后果，目前学术界的共识是，原油中带有的芳香烃成分本身就有毒性和致癌性，渤海溢油将直接威胁海洋生态。

而除了对海水造成污染之外，溢油对海底沉积物的污染以及对海洋生态系统、海洋生态功能的影响会更加深远，生态得到恢复也需要更长时间。然而影响具体有多大以及恢复海洋生态系统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目前仍没有一个权威的认定。

疑问二:溢油事故导致沿海地区养殖业损失到底有多大？

截至7月中旬，乐亭县的扇贝死亡率就已经达到了70％，初步估计损失在3亿元左右。而溢油事件一般会对水产生产造成2年~3年的影响

5月底是河北省乐亭县养殖户开始投入新的扇贝苗的时节，在每年的6月25日左右，养殖户会根据扇贝苗的大小进行分笼养殖。而今年的6月却没有给养殖户带来任何丰收的希望。在分笼过程中，养殖户们发现今年的扇贝苗不仅没有生长，死亡率更是达到了30％左右，远远高于往年。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一位相关人士称水质是影响扇贝养殖的首要因素。根据抽样，截至7月中旬，乐亭县的扇贝死亡率就已经达到了70％，初步估计损失在3亿元左右。

在乐亭县，主要的扇贝养殖基地共有3处，分别是老米沟、浪窝口和滦河口。乐亭县扇贝养殖协会会长杨基珍介绍说，全县总共有35万亩的扇贝养殖基地、160多户养殖户，2010年的养殖纯利润达到3.4亿元。然而与去年的巨大效益相比，今年的扇贝养殖情况却很糟糕，“6月下旬是给扇贝分笼的时间，我们在分笼时却发现扇贝苗基本没有生长，死亡率大概有25％。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水质太差，没有浮游生物，扇贝没东西吃，就不长了。”

一位养殖户告诉记者，在油块刚出现在海面上的时候，大概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很明显。时间一长，有的就渗到沙子里去了，在沙滩上就只剩下一些小黑点。据这位养殖户回忆，到了6月底，冲向老米沟海滩上的油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根据杨基珍提供的数据，乐亭县的扇贝死亡率正常来说应该在2％~5％之间，30％的死亡率与其相比是明显偏高的。在7月5日左右，河北省唐山市当地的环保、海洋、水产等部门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开始调查水产品死亡的事情。到7月17日时，在乐亭县水产养殖地的3个河口，当地的养殖户让相关公证部门对扇贝笼进行了取样。

杨基珍回忆，乐亭地区上次扇贝大量死亡是在2006年。当时中石化胜利油田海底输油管道遭遇盗油，管道被打孔，导致原油泄漏达数月之久。直到2009年，养殖户的收获才有所好转。不过好景不长，今年乐亭地区的水产养殖户又碰上了老问题。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发生溢油事件，一般会对水产生产造成2年~3年的影响。”杨基珍这样告诉记者。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污染对养殖户造成的不仅是今年的损失，甚至会延续到未来几年，他们的损失之大可想而知。

据记者现场采访了解，除扇贝养殖，乐亭县还有大量海参和虾的养殖户也遭受了很大程度的损失。同时，河北、天津、烟台等渤海湾水产养殖地区，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疑问三:遭受损失养殖户进行索赔为何如此难？

由于目前溢油污染生态损害赔偿的相关法律不健全，审判证据很难找到，且需要多学科理论、方法和技术支持，导致赔偿执行过程成为了一个多方博弈过程

按照相关法律和国际惯例，海上溢油事故的责任主体是按照石油合同规定负责实施作业的实体。国家海洋局因此认定由康菲中国公司承担此次溢油事故的法律责任。经过深入调查，联合调查组做出了康菲中国公司没有尽到合理审慎作业责任的认定结论。9月上旬，农业部公布的河北乐亭、昌黎两地扇贝死亡官方调查结果称，可以排除病毒因素，不排除油污和赤潮等环境因素。针对蓬莱19－3油田溢油事故导致的渔业损失，农业部将由下属渔业部门依法提出赔偿要求。

但是养殖户对康菲公司的索赔诉讼赔偿，天津海事法院却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按照法院的说法，如果要立案，还需要鉴定报告，还要有国家海洋局出具的带有公章的证明等。

养殖户们都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