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我国近代海军的摇篮

来源:申玉琢   发布时间:2015-05-20 20:55:44 

大假一到,朋友们玩了好多地方,回来一个个都神气了许久。最怕扎堆的我,却宁愿找一个厚重去处,细细地抚摸历史或静静地发呆。福州马尾就是这样进入我视线的!
地处福州闽江口的马尾,负山临江濒海,口岸条件优越。创办于1866年的马尾造船厂就雄踞闽江边上。清晨的江面,漫着一层薄雾,远处的山、水边的船厂都影影绰绰时隐时现。薄雾中,不时会有一艘大货轮由模糊变清晰,上面的集装箱垒得高若三峡大坝,在灰色的雾中分外显眼。近处,一座座此起彼落的起重巨臂直逼眼前,让人内心一震。这一震不打紧,马尾那震惊中外、一半是造船一半是火焰的历史,便让我生出从未有过的激动。
19世纪中叶,被西方列强几顿组合拳揍得摇摇晃晃的满清政府,慢慢从致命的眩晕中醒悟,朝中有识之士也深感洋人坚船利炮之厉害,终于提出“兴办洋务,富国强兵”“师夷技之长以制夷”等治国大纲。1866年,时任闽、浙总督的左宗棠,上奏朝廷,提出“抵御外夷,必建新式海军,”而建立新式海军,就先得自己造船。在左宗棠、沈葆桢等封疆大吏的主持下,清政府决定在地处陆、海要冲的马尾,开设船厂和兴办船政学堂。这便是在我国近代史上有着深远意义的“马尾船政”,也是我国创办的第一家造船厂和具有近代意义的海军学校。时任船政大臣并主持马尾船政的沈葆桢引进西方先进技术、设备和人才,在很短时间里就让“马尾船政”的各种设施,达到一定规模。
行走在马江之滨的我,在当地一位老人指引下,“马尾船政”那扇幽古的大门便慢慢为我敞开了……
老人说:马尾船厂奠基不久就从欧洲引进了船台和起吊设备,并备有60吨的起重机,两百吨的浮吊。其自建的船坞,不仅能造三千吨级的轮船和军舰,在周围还盖了五十多座厂房。无论设备和规模,马尾船厂在当时的中国乃至亚洲都堪称首屈一指。
后来,虽历经百年风雨,船厂庞大的建筑有的毁于战火,有的圯于岁月,但仍有部分设施傲立至今,成为中国最初工业化的见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生产船用蒸汽机的轮机厂。笔者随老人来到一幢红砖砌成的楼房前,这座老而不陋的法式建筑,就是现今我国最老的机械工场——当年马尾船厂生产蒸汽机的工厂。据说,该厂占地三千平方米,是应左宗棠“用机器来造机器”之要求而兴建的。蒸汽机引发了西方的工业革命,而标志着我国工业革命的第一台蒸汽机,就是1871年在这里由中国人亲手制造的。
轮机厂的建筑也颇具特色,有些车间为安装千吨级的水压机,地基下得相当厚实;有些厂房的梁桁,据说还是用东南亚的铁梨木做成,牢固异常。有些混凝土梁上,还有当时供行车行走的铸铁轨道……这些技术上的东西我很外行,不说也罢。但不能不说的是,在我国这座最老的工厂里,还有一间享誉当年,占地六百平方米的船政绘事院。绘事院的建筑,窗高棂亮,是设计图纸和绘晒图纸的理想场所。一百多年前,一幅幅船舶设计图和一座座船体模型就是从这里源源推出,中国第一代船舶人才,也是从这里诞生的。现在,绘事院已改为马尾船厂的陈列馆,几百幅图片资料和大量珍贵文物,浓缩着马尾百余年来的兴衰历程。
且看展橱中的这幅照片,图中那艘今天看来并不起眼的三桅船,就是我国工人在1869年5月从无到有,造出的第一艘排水量达1370吨的木质炮舰“万年青”号。它不仅撩开了我国近代自行建造军舰的序幕,也开启了我国旧式水师向近代海军的演变!
在一艘叫做“平远号”的军舰的模型前,老人介绍说,这艘马尾船厂于1887年制造的军舰,是当年北洋海军八条主力舰中唯一一艘“中国造”。“平远号”的整个船体都用钢板轧制,体现了马尾船厂当年的工艺水平和实力。而从1876年开始,马尾船政学堂便陆续派遣学生前往英、法、美等国学习航海及造船技术,开创了我国派遣留学生的先河。1871年船政学堂还组织学生远航实习,巡历香港、新加坡、日本等口岸,完成了中华海军史上最早的一次远航。1919年,马尾船政学堂的学生,还设计制造出了我国第一架飞机。
虽然,历史在不经意间留下的真实,总会引发我们的好奇,但在更多时候它又被有意隐藏。就说这架定名为“甲型—1”的双桴机吧,这架比人类第一架飞机仅晚16年,却又比我们共和国成立还早30年的水上飞机,却因政治原因,如今知道它的,恐怕只有个别航空爱好者了!
馆藏资料还介绍了这样一个事实:1874年,搞扩张的日本侵略者借口渔民在澎湖被杀,出兵三千侵犯中国领土台湾。羽檄传来,天朝即派沈葆桢“去钦理台湾海防兼理各国事务”。沈临危受命后,急令马尾所造“万年青”、“扬武”、“安澜”等十余艘舰艇,组成舰队,从闽江口浩浩荡荡驶往台湾。以“上兵伐谋,不战而却敌”的战术,震慑日本侵略者,维护了台湾之领土安全。不久,以这支舰队为骨干,又组建了我国近代第一支海军——史称“福建海军”的作战舰群。
说到我国第一支海军,就不能不提及在我国近代海军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马尾船政学堂了。
设在马尾船厂附近的马尾船政学堂,既是我国最早的海洋科研基地,也是我国近代师资力量强的一所研究船舶技术、培养海军与航海人材的专门学校。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如叶祖珪、萨镇冰、程光璧都先后担纲过中国海军的高级领导;其他——如在中法马江海战中英勇殉国的吕翰、许寿山、陈英;在甲午海战中为国牺牲的邓世昌、林永升,在抗日战争长江水战中英勇殉国的“中山舰”舰长萨师俊等民族英雄,也均出自马尾船政学堂。
马尾船政学堂不仅是中国海军的摇篮,也是我国科学家的襁褓,从这里毕业的学生直到上个世纪中叶,还有不少活跃在我国的科技、文化、外交、经济各个领域,如“启蒙思想家”严复、如“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如素有“匡世良才”美誉的造船专家魏翰、如设计并制造出中国第一架飞机的巴玉藻、如著名外交家陈季同等等,就是其杰出的代表!
而为了纪念詹天佑——这位中国最杰出的科技巨星,在国际科学界以世界最具影响力科学家命名的月球山脉中,有座环形山就被命名为“詹天佑山”,在他周围还散布着爱因斯坦、欧姆、莱布尼茨赫兹斯勃等等……看看这些名字,就知道詹天佑对人类的贡献了。
有关马尾的诸多遗迹中,还有不少船政时期遗留的古炮,而拱卫船厂的那几尊巨炮,据说当年还是从克虏伯购买的。但这些威风凛凛的火炮,在晚清腐朽制度下,不仅未保护刚刚起步的船政事业,也没有给大清天朝带来和谐与稳定。
1883年,法国以越南为基地侵略中国,酿成中法战争。在我国取得局部胜利后,清政府在大臣李鸿章倡议下,签约求和。李鸿章见好就收的建议,对积贫积弱清廷虽是一种权宜之计,但也展露出他个人的外交才华。因为,一个政治家的气魄并不完全体现在大刀阔斧的进攻上,有时也需要妥协。从某种意义说,善于妥协比善于进攻为更重要,也往往更能接近目标。但,这不得已而为之妥协,却遭到红墙内一伙自诩“清流派”的反对。先是李鸿章遭弹劾,后又拒不执行已经生效的《中、法条约》。法国便以要出兵台湾海峡,威胁清政府。
事情被拖到第二年的6、7月间,法方在与清廷交涉无果的情况下,令海军中将孤拔率舰队在台海附近游弋,企图伺机占领福州或基隆,威逼清政府赔款。而昏庸无能的清政府,面对强敌压境,却以不战、不和、不交涉的“三不主义”来拖延。直到1884年8月23日,停泊在福州马江水域的法国舰队向我福建水师突然发动袭击,打响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马江海战”时,清政府还自恃“天朝的GDP比你法夷高七倍有多,你可是自寻其辱,自找挨揍啊!”
在这种妄自尊大思想指导下,福建水师虽也奋起反击,怎奈打仗不是互掼GDP,加上我水师又是仓促应战,战斗仅半小时便全军覆没,参战的9艘军舰全被击沉,七百多位水师官兵也壮烈殉国,其中有不少是船政学堂的学生。想不到从1866到1884,惨淡经营了十二年的马尾船政与福建水师,就这样毁之一旦。此役不仅让法将孤拔,像英国的纳尔逊和以后日本的东乡平八郎一样,成为人类海军史上的赫赫战将,也让他以半小时“秒杀”一支大清舰队的战例而名垂青史。一位英国评论家甚至写道:左宗棠、沈葆祯这些大清精英之能够留名史册,理由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法将孤拔在大清海军的残骸上来个华丽的亮相!
展厅左侧的一幅图片和几件文物,就再现了“马江海战”中一位福建水兵摧人泪下的故事。为我带路的老人说:照片拍的是“扬武号”留美回国士官黄季良的自画像,在中法海战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他胸怀一腔热血,画了一幅自画像,寄给在上海机器制造局打工的父亲,随像还寄了一封给父亲的信:如果我牺牲了,还有哥哥、弟弟抚养你们,不要悲伤。
与这件历史资料保存一起的。还有一张船政学堂的毕业证书,也是黄季良的,因为他从美国留学回舰后,又再到马尾船政学堂继续深造。文物中还有黄季良在美国读书时候的相册,相册中有黄季良和美国同学的合影,英俊少年,意气奋发。
星移斗转,人事沧桑。虽说一切都如过眼烟云,但先辈们梦寐以求、并为之奋斗、牺牲的富国强兵之夙愿,今天已在逐步实现。仅就马尾来说,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被辟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其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等事业,正以了前所未有的气势迅速发展,曾为我国造船工业起步发轫马尾船厂,现又已成为我国乃至亚洲最大的造船企业之一。尽管如此,漫步在片热土上,仍不免让人小心冀冀,脚步轻轻。既为这里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一处古迹,也为这里不仅是中华大地一道永恒的风景,更是中华民族自力更生,锐意图强的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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