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金塘最高峰,455.9米的仙人山是在今年元旦,随“自在舟山,每周一岛”大部队来的。舟甬两地大概150位登山爱好者登上了此山。
仙人山,又叫三仙山。一听名字就让人神往又让人敬畏。柳行徐家埠头有访仙桥,访的就是仙人山上的三位神仙。沿“仙山十八弯”出发,有访仙亭,亭有一联:三九云天漫漫中峰光如画景,十八山道弯弯上庙宇似仙台。访仙亭上还有一敬仙亭,也有一联:亭伴三仙随心坐望三界远,客敬一佛诚意侍奉一炷香。敬仙亭上尚有一仙人潭。清泉汩汩,顺势而下。
沿十八弯陡峭的山路至半山腰,有一鹤鸣庵正在扩建之中。鹤鸣庵的前身为东晋时期的三仙堂,算起来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元冯福京修的大德《昌国州图志》记为“葛仙峰,在州之金塘乡,一潮可至。葛仙翁、陈禅师、金信郎,同憩此山。山之巅,产桃一株,花而不实。旧有三仙堂,遗址犹存。仙翁炼丹井,亢旱亦不枯。 ”葛仙峰即今天的仙人山,所谓三仙,也即葛仙翁、陈禅师和金信郎三位道友。三仙堂最初是三仙炼丹修道、治病救人的地方,因此属于道家福地。查阅《列仙全传》均无陈禅师和金信郎的词条,不知这两位道友是葛玄带来的还是古代的金塘百姓自己创造的?但关于三仙山的来历却地地道道属于金塘百姓的智慧:
某日,柳行一小伙,在山上砍柴时,遇到两个下棋的白须老者。小伙子吃了老者给的桃子后迷睡了,隐约感觉树木黄了几度、绿了几度,花草开了几度、谢了几度。醒来后,小伙子才明白自己遇到了神仙。他请求老者带自己走,并要求回家看一下。老者变出一匹马,提醒他回家后许看不许讲,也不能下马。小伙子骑马回到家,看见家里有很多陌生人在讲话,却已无人认识他了。小伙子一时气急,便下马与他们理论。由于没遵仙嘱,灭了仙缘,小伙子只好在山上住了下来。他苦心修道,最后终成仙人。
除了人尽皆知的葛仙翁,陈禅师和金信郎当中的一个,或者金信郎更可能就是当年的砍柴小伙子。这个传说安排了小伙子重回老家断了一步成仙的念头,其实就是在告诫世人,多少人渴望成仙得道如痴如梦,终究不过恍如隔世,黄粱一梦而已。只有踏踏实实,经历苦心修炼,才能功成名就。
三仙堂后称增寿堂、增寿庵,不知又经历了一段怎样漫长的历史。直到1950年前,山顶的增寿庵倒塌,之后又迁址半山腰,取“鹤鸣人增寿”之意,定名鹤鸣庵。而三仙堂遗址、棋盘石、炼丹井,都逸失在一些灌木草林里了。《诗经·小雅》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中国传统文化道教的先祖很多是以仙鹤为座骑的。鹤,性雅情致,仙风道骨,为长寿仙禽。古代喻修身洁行又有时誉者为“鹤鸣之士”,实为“鸟之一品”,所谓贤者“世乱则隐,治平则出”。所以,从三仙堂到增寿庵再到鹤鸣庵,名虽为庵,实则传承的仍是道教的衣钵。
我和同行者登上仙人峰山顶时,自然没法再去寻觅三仙堂的所谓历史踪迹,古道畔,巨石盘踞山顶。望山之远,望海之深,朝云叆叇,行露未晞。贾岛望山而感叹“谁家最好山,我愿为其邻”。范敬宜望海澎湃奔腾之势,则感世界潮流之变,而思何以应之;望海波澜不惊之静,则感一碧万顷之美,而思何以谐之。既应之,又谐之,是因为我们不但需要知“识”,更需要知“道”。由知识向知道转型,是一种自然与心灵之间的新的关系准则。道是规律,是教义,是思想流派,也是民间信仰,恐怕更是仙人山三仙堂遗韵的最精致表达。
在山顶巨石旁,我们发现了一大堆人工石墙的残迹,它们固执而萧瑟地在灌木荒草中袒露自身的信息,莫非这就是三仙堂或者增寿庵的遗址?我们在残墙中搜寻,搜寻在它轰然而倒的瞬间道仙方士们挂冠绝裾、拂袖而去的风姿,山风云气在千年百年的逡巡中无数次高扬起道士们“济世救民”的生命指归。
风溘然而止,思绪却顿生:求道的同时必经历登山望海,古今皆然。怀着各种俗念欲望的人,其实是没看清世间大道的妙处,就如同远山云雾之外的苍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