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东海遗珠

来源:舟山日报   发布时间:2015-05-20 20:58:36 

舟山博物馆藏有两扇楠木围屏,每扇长153厘米、宽33厘米、厚约1.3厘米,一面刻有郑燮咏竹诗画(图一),一面刻行草七言诗数阕及两段跋(图二)。诗文以册页版式,每扇围屏自上而下排五版,每版宽29.5厘米,分左右两页,每页长22厘米、宽14厘米,四周单阑,品相完好。从跋文推测,此组屏风原有四扇,共二十版。馆藏为第三和第四扇,十版诗文计1018字。
根据跋文的记述,此组诗为光绪二年(1876年)汪瑞高手书册页赠予章次柯,章氏转赠给女婿张声驰,十八年后由顾青莲“双钧(以法书摹刻木石上,沿其笔墨痕迹,两边用细线钧出,使穠纤肥瘦,不失其真,谓之双钧)刊榻,以志文字因缘”。从这段记述来看,此诗是汪瑞高与章次柯的私人酬赠之作,可能从未刊行。如今,汪氏手书册页和前两扇围屏皆不知所在,舟山博物馆藏的这两扇围屏堪称孤品,异常珍贵。笔者现将诗文释读出来,一者为之永久保存计,二者希望藉此寻找原作诗书册页及前两扇围屏,若能全之,斯为快事。笔者水平有限,或有误读,“仍求方家政之”。
第一首诗缺前十八字,当在第二扇围屏上。从第二句第五字始:
常窥面,更作轻罗好系腰。忍负光阴随水逝,羞将颜色向人娇。明珠千斛真聊仦,莫与江妃慰寂寥。蓓蕾如珠欲吐苞,风情隐隐露春梢。艳真恐惹榴裙妒,暖更防随柳絮抛。幸获名花云作幕,不闻野树凤来巢。自知骨里无仙气,阿母神方未肯教。一枕悠然到汉皋,双双翠羽互啾嘈。醉余锦簟风大好,睡起晶簾日已高。无语自翻雕玉珮,有情偏近郁金袍。若教方朔曾相识,不向西池窃碧桃。群山低眼步虚歌,冉冉声飘出大罗。不觉寒襟受风露,那知高阁傍星河。天香闻道无人至,春色分明此夜多。留待他年寻旧约,彩毫题处湿红靴。东墙羞颊艳于霞,压到长安一路花。未诉石崇夸列锦,倘来卫玠准停车。相携水榭亭亭立,消得金屏密密遮。此地宝儿曾管领,不知仙籍属谁家。欢极方期岁月长,骊驹一曲九回肠。别惟今日悲江令,瘦更何人慰沈郎。冻柳舒时空自忆,平芜尽处久相望。凤城迢递音书断,犹欲含情问寿阳。镇日银床捧宝笙,闷嫌按谱自成声。泪和夜雨啼难住,愁逐春波去不平。玉骨尚存期独守,铁心未转誓他生。天涯知有萧郎恨,欲付江鱼寄远情。枯坐时闻索上锦,兰闺遥忆影伶俜。描神不信丝能绣,补恨谁言石有灵。若使多愁成庾信,何如沉醉学刘伶。芒鞋藤杖相寻去,泛泛西湖一叶萍。探幽此地昔年曾,细腻风光十倍增。偎去早知肩似玉,熨来犹是骨如冰。欢期永合应铭枕,誓恐终虚更祝镫。相见重思相别后,那禁珠溜粉腮凝。何郎重作广陵游,壁上笼纱旧句留。脉脉人怀前度意,茫茫身待几生脩。不妨且醉销金帐,况诉同登结绮楼。但愿与卿俱化蝶,双飞双宿永无愁。堕髻斜垂伴夜吟,回眸含笑说更深。春情已觉鸳鸯荐,暖意先知翡翠衾。入梦雨声时断续,养花云气半晴阴。良宵好景休孤负,须解东皇一片心。纸帐横陈睡半酣,丰神宜向画中参。还如西子颦含媚,更以杨妃醉带憨。龙笛莫教吹塞北,凤箫正好度楼南。东风烂漫今朝意,容易红飞月到三。我身无术化银蟾,留得常仪住锦幨。空倩徐熙描粉本,聊凭韩偓赋香匳。水中云影终成幻,镜里花光那得沾。但与林逋既相识,夙缘难免此生□。十幅蛮牋珍重缄,玉壶清韵满琅函。心难尽审凭犀照,书更谁传待凤衔。笑我衣簪满尘土,醒人钟磬出泉岩。一篇秋水从教悟,身世何须问季咸。
拙作殊不足观,以大雅不弃,故敢奉呈。吹芦管而欲引嶰竹之音,多见其不自量也,勿哂为幸。君牧汪瑞高并识。于清溪官舍之二补斋。时光绪二年二月五日。钤印:侍良,情潭,臣高之印
此册汪公书赠外舅章次柯先生,先生转赐驰十八年矣,今由顾青莲双钧刊榻以志文字因缘,华亭张声驰藏。钤印:声驰,谦甫。
雨急灯昏夜深长,卧闻风竹扫空墙。红楼纵有今宵梦,碧海难将此恨量。便欲求仙非道骨,尚能写怨赖诗肠。鄂君被冷增惆怅,枕畔秋云帕自香。独处黄姑半世痴,朝朝自写断肠辞。但教七夕能相见,纵到秋风亦未迟。燕认珠帘非旧日,鸾归宝镜更何时。天涯应忆江郎别,眉样无心学月支。
不寐有感,即步章尊洲无题韵二律,前诗计十九页,补此一纸以足数,仍求方家政之。高并识。钤印:平阳,君牧私印。
上文涉及了4名人物,但相关文献记载甚少。汪瑞高,字君牧,清末进士,曾任长芦盐运使。从这两扇围屏看,汪氏诗书俱善,风采卓然。2007年山西晋宝斋曾拍卖一件汪瑞高行书对联,书体与此相类,然其落款“弟汪瑞高”,钤朱文印“汪氏君牧”、“瑞高印信”,与围屏没有雷同。张谦甫,名声驰,华亭南塘(今金山山阳乡中兴村)名医,校有《医学举要》。章次柯是张声驰的岳父,有词名,清末曾与杨葆光、沈祥龙、蒋迂石、贾芝房等组“钧诗馆吟社”,为近代上海最重要的诗词社团之一。顾青莲是将诗文刻于屏上的匠人。
这两扇围屏原被认作屏风,笔者猜测乃是旧式大床上的围屏。首先,如果是屏风,那么从形制来看,只能是在厅堂陈设的挂屏或者地屏风。地屏风(图三)作为厅堂陈设,兼有隔断、防风的功能,需有屏框和脚座以便摆放和折叠,然而这两扇围屏除上端正中的铁扣环外并没有其他配件或组装痕迹;明以后出现的挂屏,已经成为纯粹的装饰品和陈设品,代替画轴在墙壁上悬挂,一般只装饰一面,而这两扇围屏则是正反面都有雕刻。其次,在第一段跋文中,张氏曰“由顾青莲双钧刊榻”,榻者,床也。清代至现代的大床常以围屏为饰(图四),其形状与屏风相似。再者,围屏上所刻诗的题材亦更符合闺阁情态。十六首诗大致上依次描绘了情人的仙姿佚貌、旷世绝尘,抒发了分别后的追寻和相思之情,表现了相逢梦中的缠绵旖旎和美梦的幻灭以及情人离去后的相思和孤寂。诗境秾丽浪漫,感情真挚动人,却似不适宜在厅堂陈设。因此,这两扇围屏可能出自一张工艺考究的围屏大床。
上述诗文和书法的创作年代可以确定,即光绪二年;而章氏将其转赠给张声驰的年代则不可考,故围屏刻成的年代(转赠后18年)亦不可知。这两扇围屏属博物馆旧藏,入藏时间和来源都没有记录,至于如何从华亭辗转到了舟山,更是一个谜。四扇屏仅见其半,殊为憾事。
每一件文物都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和周转流传的故事,挖掘和保存这些信息是博物馆人莫大的乐趣,更是文物保护工作者的职责。这两扇围屏不仅展现了传统家具的风采,也为研究汪瑞高的生平和诗书成就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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