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老母亲和隔壁老阿婆讲述血泪史。
1943年农历正月十八的傍晚。天交关冷。寒风吹到行人的脸上就像刀刮。乌鸦在村庄的一端“哑哑”地叫了几声,给吉祥的正月十八带来一种不祥之兆。
一辆日本军车从定海开往沈家门。在平阳浦桥头堡(现在的板桥头)遭到一支抗日游击队伏击。“砰——”枪声划破平静的傍晚。“突突突……”游击队和东洋人(日军)交上了火。枪声是从下李家方向打过来的,东洋人用机关枪向下李家方向一阵扫射,然后掉头逃往定海。
大约半小时时光,东洋人又回来了,来了一车援兵。
东洋人叽里呱啦地叫喊着:“搜!”冲进下李家村。他们一间间翻箱倒柜摔盆砸锅,下李家没有游击队的影子,他们狂叫着:“烧!”
下李家村遭殃了。
一间间房屋浓烟升腾燃烧起来,火苗直蹿天空。全村一片火海,哭声一片。
下李家村民慌忙逃到夏新村,东洋人追到夏新村。“东洋人进村了!”一些小伙子连忙往山上逃,其中一个钻进半山腰里的草裹棺材,躺在草裹棺材里,两只大脚露在棺材外面。
一个叫纪元的拼命往外逃,东洋人在后面追。前面无路可逃了,东洋人已追上来,他就跳入小湾河,东洋人朝河里开枪把纪元打死了。
我的亲嬷嬷,刚刚从俞家墩(现在的临城)娘家回来。我的亲伯伯纪财和老爸孝财两兄弟在筑墙,嬷嬷开始做晚饭。
我的老伯轻轻地说了一句:“东洋人在哪里!”
刚刚说完,东洋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两兄弟都被抓了出去。推拉中,我的老爸头上被东洋人用枪托砸了一个洞,血流了下来。
东洋人用刺刀、枪托将抱着婴儿的、支着拐杖的、拉着孩儿的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轰赶出来,全村的妇女和孩子们一路上哭得崩天样。
虎视眈眈的东洋人把村民押到平阳浦桥头堡,强迫手无寸铁的村民都在桥头依次下跪。
东洋人透着凶光,扛着枪,在村民的背上来回走动,一走不平稳,就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下跪的村民。“你的,出来!”
东洋人拉出村民全福,假惺惺地露出笑脸:“你的良民,告诉我们,游击队在什么地方?”见全福傻傻地不动也不说,就要拷打他。
我的老伯出来向日本人求情:“东洋先生,他是大糊(智障),不晓得情况,你们别打他。 ”
东洋人见我的老伯,西式头,生得文质彬彬白面书生一样,一点也不像农民,马上拉住我的老伯:“八嘎,你的,游击队!”“我的,不是游击队。”我的老伯摇摇头说。
海水蛮深,刺骨的冷。
东洋人猛地把我的老伯推下桥,老伯掉下去时本能地用两只手紧紧扳住桥的边缘。另一个东洋人冲上去,用枪托猛砸老伯的双手,“啊”,老伯痛得放了手,掉进海里,人沉了下去,露出头部。“砰砰砰”,枪响了。
穷凶极恶的东洋人用长枪向我的老伯头部连连开枪。
寒风呜咽,海水一片殷红。
那一年,我的老伯25岁,我的嬷嬷23岁,他的一个儿子福龙才3岁,嬷嬷的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后福)。我的老爸22岁。
我的老爸也差点被打死。老爸见亲哥哥被东洋人打死了,伤心欲哭,被旁边村民用大手紧紧按住嘴巴,又被后排的女人们使劲地压住,左右两边的村民都往我的老爸身边靠,不让我的老爸站起来,善良的村民们将我的老爸保护起来。
一个婴儿因受惊尖哭起来,婴儿的母亲吓得连忙解开衣服,把奶头塞进孩子的小嘴。
天暗了下来,风带着硝烟,越来越冷。
跪在桥边的村民瑟瑟发抖,脚板麻木腰酸背痛。“八嘎,你们不说出游击队在什么地方,统统的死啦死啦的!”东洋人的机枪全部扛起,准备屠杀。
黄雉山,东屋洋,李拙子,他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
李拙子得知东洋人在平阳浦烧杀无辜村民,急急忙忙赶到桥头堡,“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李拙子用日语对东洋人说:“这些都是良民,是老百姓,不是游击队,你们放了他们吧。”
要是李拙子没有及时赶到,所有的村民就会被东洋人的机枪扫得精光。
那天傍晚,被东洋人打死了4个男人。还有一个是万塘人,他的儿子第二天满月,他高高兴兴地去沈家门买满月酒菜。回来途中,有人告诉他:“前面,东洋人在杀人,你别过去!”他没有听别人的劝告,结果路过夏新村时也被东洋人打死了。
已达九十高龄的我的老嬷嬷和桥头堡见证了东洋人——日本侵略者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罪行,铁证如山,血证是海!
地球在,桥头堡在,那段东洋人的罪恶史村民的后人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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