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塘岛上的推挈人

金塘岛上的推挈人

来源:陈国伦   发布时间:2015-05-20 22:08:04 

作为舟山人,对渔民到大海捕鱼几乎无人不晓,但对农民在海边的滩涂推鱼作业,年轻人未必尽知。笔者孩提时,金塘岛上有则流行谜语叫“脚踏糊泥手推车,肩背葫芦头开花。 ”谜底是“推挈人”。

金塘岛四周的滩涂众多,且腻滑平缓,尤其是穆岙、大浦口、南山以及大鹏山的无障滩涂长度均在2000米以上。上世纪80年代,当地农民下滩涂推挈盛行,滩涂成了家门口的渔场,不但海边人家几乎家家都有推挈工具,连住在腹地的“大岙人”也纷纷翻山越岭参与其中。每年夏秋季的夜晚,尤其是红壳虾旺发时节,由于推挈的人多,往往还要两人并排推,一个推“里水”(浅),一个推“外水”(深)。月光稀淡的海边,在没有电灯光的当年,璀璨的推鱼灯光织就的“长龙”煞是壮观。

这种叫推挈的滩涂捕鱼作业,工具较为简单,作为主要工具的“挈网”,把两根晾衣杆的一端相互扎牢,中间撑个短横杆,叫“挈网撑”,使之成为“A”型,两根网杆的前端系上一根纲绳,将密眼网缀在纲绳和竹杆上,形成一个网袋,再在“A”字的两脚各套一只翘头木板叫“小娘脚”,便于在滩涂上滑行;另外背上一只盛鱼的鱼篓;再是,由于多是在夜间作业,下涂者把嵌在一种竹帽上的“推鱼灯笼”顶在头上,竹笼里面点着煤油灯,为起网收鱼时照明之用,主要还是像外海渔民“灯光围网”样引诱鱼儿入网。这灯就是“头开花”,这鱼篓就是“背葫芦”,由于推挈者双足陷在水底泥涂中推着挈网行走,就被比喻为“脚踏糊泥手推车”了。

下涂推挈者大都为青壮年男子(尤其是夜间),但是夏秋季的白天,也有年轻的女性结伴加盟,但她们多为体验推鱼生活凑热闹而已,而且白天能进网的仅是蟹、虾之类,且数量不多。鱼儿进网的则更少。

推挈队伍有三种类型,多数为尝鲜和招待客人。木匠泥水等师傅或为“做羹饭”祭祖而为。岛上传统的“清明”、“七月半”、“送年”三个羹饭期的桌面上,推挈所获的海鲜成了必备菜。而少数“靠海吃海”者则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歇,彻夜守在海边候潮作业,潮退时下涂推鱼,潮涨时在石岸上蜷缩着打盹。还有部分肯下苦功、家里吃口大、经济压力重的把推挈当成一门副业,挣钱贴补家用,他们白天在生产队出工,夜间下涂推挈,体力严重透支,但为挣工分,只能出勤不出力地“磨洋工”,那时的大会小会都会批评他们是“土地(个人私话)里得病,城隍庙(集体劳动)里休养,长资本主义尾巴。 ”

推挈者拂晓回家时,老婆女儿早早起床在等候理鱼货,把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小蟹拣出自食,此景犹如当时流传的“卖柴老婆烧柴叶,卖菜人家吃黄叶”。把上好的分类分档后飞快地翻山越岭去上街赶早市。这些“涂货”由于即捕即卖,进网后又未遇到伤害,鲜度极佳,尤在天冷时,鱼嘴一张一合,虾儿哔哔弹跳,螃蟹竖目吹泡……因此有钱人上街买菜总是首顾“挈网货”摊头。

据老推挈者介绍,台风过后的那晚,准能获得“大网头”,这是因为鱼类遭受接连不断的巨浪折腾,被搅得昏头昏脑,纷纷落网。此时的推挈者背上的鱼篓沉甸甸,有的忙着馈赠亲友,有的上街变换金钱,脸露丰收喜悦。

陷脚涉水推挈,且在夜间进行,劳累自不用说,又无营养补充,对健康影响很大,尤其在冬、春季节,只能在潮水落毕时浅水处进行,虽然上身穿棉袄,但下身只能穿短裤(因衣服浸湿受不了),腿部、嘴唇冻得发紫,下巴战栗“打架”,有的因此患上气管炎。

尽管推挈这行当如此辛劳,但还是出现了因同行成冤家而发生“打鬼”的闹剧。有位姓钟的职业推挈者,是金塘腹地的大岙人,那里没有海涂,每晚要到南山海涂去推挈,南山当地的同行认为被抢了“饭碗”,试图用“这里有鬼”吓跑他。当下半夜钟某在汰横头候潮打盹时,就赶到附近去吹口哨,撒沙石,然而钟某经历了多年的夜行生涯,胆子比城楼上的麻雀还大,不信世上有鬼,明知是当地人在“排外”,头几次不理不睬照推不误,一再发生就怒火中烧,手握“挈网撑”边骂边向藏“鬼”方向赶去,装鬼者被吓得拼命逃奔。这个真实的笑话曾在半个多世纪前被当地人们成为谈资。

上世纪80年代后,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加之鱼类资源衰退,这种推挈的苦生活逐渐淡出。如今金塘岛滩涂上夜间的推鱼灯笼光几近绝迹,农家的挈网也很难寻觅了,延续百年的推挈行当成了老年岛民的历史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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