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航海图
福建,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在这个收藏有我国出土最早的宋代古船的博物馆里,“海洋里的世界观:中外古代海图展”正在举行,此次展览将一直持续到今年10月7日。 作为世界航海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泉州是中国古代 “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本次展览共征集展出了近百幅中外古代海图和24部86框以海洋、航海为主题的邮集,多视角地展示了泉州 “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厚重的历史底蕴,闽台之间独特的 “五缘关系”,即地缘相近、血缘相亲、文缘相承、商缘相连、法缘相循,以及世界航海文明的发展历史。 或简拙或精致的百余幅海图,被刻在泥板、绢帛、羊皮、石板等物体上,详尽记录了公元前6世纪到19世纪末,人类海上交往活动的历史进程。这些记录历史、甚至创造了历史的古代海图,吸引了来自祖国各地的游客前来观赏,可是大家并不知道,这些令许多参观者叹为观止的古代海图,竟与一位业余海洋爱好者有着不解之缘。 梁二平,深圳特区报的高级编辑、专栏作家,曾获中国新闻奖、中国晚报新闻奖、深圳青年文学奖等多个奖项。早在2000年起,梁二平先生就开始了古代海上交往史的研究工作。他先后进行了 “重走郑和路”“寻访哥伦布”“寻访麦哲伦”“从好望角到火地岛”等“大航海系列”报道,并参与策划制作了3部与海洋有关的系列电视专题片。作为古代海图展的策展人,梁二平先生投注了很大的精力。2007年,深圳市盐田区文化局在筹划首届深圳海洋文化论坛时,曾提出建立一个海洋文献馆的动议。梁二平先生是深圳海洋文献馆的特邀馆员,参与了论坛的策划,并受盐田区文化局的邀请参与了此馆的筹建工作。当时,海洋文献馆建成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要建一个古代中外海图馆。 起初,许多人都对筹建古代中外海图馆持有疑问。虽然深圳的盐田区得滨海之地利,但它毕竟是一个新建城市,没有什么历史文献的积累,即使要收集已经出版的海洋论著也会相当困难。而一些珍稀的海洋文献大多又已为其他公私藏家所收藏,那么,文献馆的馆藏从何而来,其特色是否足以支撑起一个海图博物馆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仅经过1年的准备,2008年,在第二届深圳海洋文化论坛召开之即,作为海洋文献馆的第一步——古代中外海图馆就正式与观众见面了。梁二平先生告诉记者:原来,在确定建立海洋文献馆的思路后,盐田区图书馆就独辟蹊径,从复制展览世界各国的著名海图开始,从扩充公众的海洋知识、增强公众的海洋意识着手,以普及为主,逐步积累馆藏文献。 尽管没有原件原物,但要将众多散落于世界各地的海图复制汇集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这次展览的古代海图之中,有不少展品都是按原色、等比例复制的,而以往人们只能在有关论著上看到经过缩小了的照片或某一局部、片断,或者从来就没有机会见到。所以,当古代海图馆面世后,立即受到大众的追捧,其公众的欢迎程度盛况空前。 梁二平先生对海图的搜集研究工作并没有因为海图展览的成功举办而停滞下来。不久之后,他配合海图展撰写的书籍——《谁在地球的另一边:从古代海图看世界》面世了。梁二平告诉记者,古代海图馆的成功筹办,受到了许多专家的鼓励,并引起了观众的强烈反响。大家看过展览后,都认为如果能将海图说明、那些地图背后的故事集结成书的话,会更便于赏鉴和收藏。随即,海洋文献馆就策划出书,梁二平先生完成了写作任务。于是,便有了这本书的面世。 梁二平先生还告诉记者,由于中外古代海图过于庞杂,所以,最终选择了外国经典古代海图这一视角来撰写。此书虽然是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写出来的,但这些地图的搜集与研究,早在2003年为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 “重走郑和路”大型采访时,他就开始收集相关材料与古代地图了。这些珍贵的地图,有的出自他在世界各地购买的地图与地图集,还有很多是他在海外的哥哥梁大平先生帮助搜集而来的。 撰写这样一本“海图版”的世界史,梁二平先生在写作与地图研究中曾遇到了许多专业上的难题。首先是国内几乎没有这一类的专著可供参考,仅有几本译自国外的科普书,如海野一隆的《地图文化史》、杰里米·布莱克的《地图的历史》等。所以,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国外出版的相关著作与地图集,并聘请翻译公司提供多语种的翻译支持,最终完成了创作工作。 如果说梁二平先生 《谁在地球的另一边——从古代海图看世界》这本书主要是从国外的视角看航海和世界。那么, “古代中国是怎样将自己设定为 ‘天下之中’的?”又引发了他的浓厚兴趣,开始了对古代中国天下观的形成与演变的探究,便有了他的又一力作 《谁在世界的中央——古代中国的天下观》。 回忆起这本书最初的写作缘起,梁二平先生告诉记者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古代,无论哪个国家,画地图时都把自己画在最中央。公元前7世纪的古巴比伦泥板地图,就将两河流域描绘为世界的中央;凯撒时期,罗马的版图最大,天下都是罗马的;大航海时期,葡、西两国的版图最大,地球一分为二,他们各取其一;拿破仑时期,法国的版图最大,炮弹落到哪里,哪里就归属了 “小个子的帝国”;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的版图最大,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大不列颠的米字旗;而成吉思汗时期,中国的版图最大,天下就在蒙古人的马蹄之下。由此可以看出 “王即世界”是所有帝国的世界观,并非中国独有。 那么 “中央之国”究竟给我们透露出什么历史信息呢?早年间,以郝晓光为首的几位新锐地理学者根据史料加推理,复原出了一幅《山海舆地全图》的示意图。这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初到中国,为大明绘制的第一张中文版世界地图。图中,中国被放在了世界地图最东的一角。这个 “复原事件”在当时引起了很大关注,促使梁二平先生开始思考 “中央之国”文化的由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梁二平先生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参观时,发现了一张明代的中国古地图 《四海总图》。这是中国古代极少见的圆形地图,中国被描述成一块巨大的中央大陆,从中心向四边延伸,尚未认知的地方则皆为八荒海外。梁二平先生当时就非常感兴趣, “这张地图非常契合我要探讨的问题,这是典型的中央大国心态。”于是,他把这幅地图用在了这本新书的封面上。 在此次泉州的展览中,最 “光芒四射”的古海图要数郑和航海图了。它是我国最早能独立指导航海的地图。郑和航海图全称《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 (公元1405年~1433年),它采用中国传统山水立体写景形式绘制,标绘出郑和七下西洋的7条航线。图中山岳、岛屿、桥梁、寺院、城市等坐标形象直观,主要国家和州、县、卫、所、巡司等在图中均用方框标出。图上共绘记530多个地名,包括了亚非海岸和30多个国家、地区,记录了船队往返航线50多条。 《郑和航海图》绘制中还采用了不同的比例,航程总图和山陆岛屿放大图绘在一起,用虚线表示航线,在离岸较远的航线上注记了针位(航向、方位)和更数 (航程、距离),有时还注记出航道深度、航行注意事项等,它是我国最早不依附海道专书而能独立指导航海的地图。此外根据海区定位的需要,有的图幅还注记了天体高度 “指”,可利用过洋牵星术这种天文导航的方法来测定船位及导航。我国古代的星图绘制很早,但专门用于航海的牵星图,却仅见于此。 对于这张海图,梁二平先生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告诉记者,2003年到2005年,他从南京出发,到肯尼亚结束,陆陆续续走完了当年郑和下西洋之路。慢慢地, “谁在世界的中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在他看来,如今对郑和下西洋的理解是被误读了多年。其实,郑和所到的地方,都不属于地理上的 “未知领域”,他所到的30多个国家,早在汉、唐、宋、元时期都已有了与中国海上和陆上的友好往来,所以说,郑和绝不是第一个到达西洋的中国人,也不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 “马可·波罗”。误读的背后,是古代中国 “中央大国”心态发展到极致的开始。郑和之后,中国人转过身去背对海洋,西方世界却开始了一股席卷全球的航海狂潮。 《谁在世界的中央》一书中,梁二平先生详细阐述了中国同世界的关系。 和上本书一样,《谁在世界的中央》也搜集到不少珍贵的中国古代地图。梁二平先生坦言,在中国现阶段的环境中,不仅普通读者看不到原版古地图,连绝大多数研究者也看不到。“我去过中国第一档案馆、国家图书馆,想看一眼《大明混一图》、乾隆《台湾地理全图》,却被告知绝无可能。”据了解,前一个是我国目前已知尺寸最大、年代最久远、保存最完好的古代世界地图,建国后只展出过两次,后一个地图也只展出过4次,对文物保护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古代地图在中国确实很罕见。 10年的光阴,梁二平先生把心血倾注在海图事业上,海图的巨大魅力促使他足涉世界四大洲,遍访神州各省区,实地考察人类海洋文明,探讨古代中国的天下观。梁二平先生表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人将目光投向海洋,关心中国航海史的人也越来越多。古地图非常罕见,讲解地图的书更少,促使了梁二平先生写书的愿望。他希望,通过这样的知识普及,能尽量填补国内人文地理类读物的稀缺,唤起人们的文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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