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当然指的是中国的江,海自然不是指的极地的海,两者都以平常而非极端的面目出现,却显示了水风格迥乎不同的两种姿态。
江水浩荡,灵动不乏力量。奔腾于崇山峻岭,而后在一马平川上一泻千里,留下的滩涂延展成一幅无字的扇面。海浪澎湃,同样是一种广博,却远非江河所能比拟,仿佛是亘古的一个巨神倒下,憩息亿万年,呼吸起伏化为潮起潮落。
江常山岳相伴,山磐水绕,静动有别,既分明又浑然一体,渲染出一幅泼墨写意,而江水已从画中流去。海唯与天辉映,因为天地间再无其他可与海相配:碧海蓝天,天高海阔。天之涯,海之角,在似有若无的海平线上锲合成一道无法望穿的蓝。
江水有情。浸泽两岸,爬上了青石板,拂开雾帘便是一个千年江南。江左是飞花似梦,江右是杨柳如烟。小楼一夜听春雨,便换得春去夏来望江凭栏。轻舟缓行,摇扇处,繁华三千忘了时间。
大海无情。船行远洋就无岸可寻,或海雾凝固,或风雨骤疾。古龙说,大海看起来碧绿可爱,但是渴死在海上的人恐怕比死在沙漠里更多。的确,日复一日毫无改变,青天白日下的囹圄,是一种绝望的绝望。
诗人常望江咏叹,伟人常对海抒怀。江流入海,便由常变成了永恒,从韵文走向了史诗。或许江是海的萌素,于是才有奔流千里的魄力,或许海是江的终极,于是才能积蓄恣意万里的伟力。而我现在,不能企及海的胸怀,惟愿做海之子,如一道江一般的开始漫长而精彩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