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吞拿鱼需求量不断升高,全球对于这种又名金枪鱼的鱼类捕捞量日益增大,在吞拿鱼出口中心菲律宾,基于生鱼片和罐头的需求不断增加,捕捞越来越疯狂,造成吞拿鱼前所未有的生存困境。
几乎每个清晨,约翰·亨氏都有坠入爱河的错觉,他弯腰检查一条重
55岁的美国人约翰不仅是个鱼类出口商,更是个彻底的“吞拿迷”,所以他居住并工作在菲律宾南部的桑托斯将军城,这个城市是地球上最知名的出产吞拿鱼的港口。每天早晨6点,港口特有的气息,混杂着热带初阳、市场噪音和鱼类内脏的血腥味道吸引着超过1万名买家、卖家、码头工人和专门杀鱼的屠夫前来。屠夫的唯一工作是用生锈的刀刺进银白色的鱼肚皮;船员们集中在码头的阴凉处,边抽烟边等待工资。船舱里除了血染的冰块,其他一切都已经完全空了,偶尔会有一两条小鱼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码头工人忙着将几千条吞拿鱼托在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运送到大小出口商。出口商人通常聚集在那些最大的吞拿鱼旁边,这些滚圆肥胖的鱼,表面有一层软泥般的物质,还散发着海洋的味道。鱼鳍和鱼鳞都闪烁着淡淡的黄色光芒,这是在被捕挣扎的过程中过度充血造成的。
约翰检查的这条吞拿鱼是一周以来捕获的品质最好的一条,他得意地跳进人群中,欢快地和卖家买家打招呼。专门检测品质的人用一根特殊的金属棒刺进鱼身,金属棒会带出一条粉红色的鱼肉作为样品。人们将这截肉在手指上揉搓,在鼻边嗅闻。通常最大最好的吞拿鱼批发价格在700美元左右,成交之后就会被立刻拖走,清洗、切去头部、去除内脏,然后包装在干冰里并赶在早晨10点半上飞机,直飞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到第二天早晨,这条鱼就有可能在东京、西雅图或者纽约,而晚上,鱼肉就会被夹在筷子之间。
世界性的吞拿鱼消费形成了21世纪以来最令人震惊的捕捞潮。古埃及人曾经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海洋里一群群巨大的吞拿鱼经过,但在今天,先进的捕捞船在直升飞机、雷达系统和卫星定位系统的帮助下,为了追逐一个鱼群要在海洋里航行几千英里。在1950年,全球的吞拿鱼捕获量是60万吨,而去年,已经达到600万吨,捕捞船队从菲律宾蔓延到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
对于某些暂停品种的吞拿鱼,这种亡命追逐捕捞是不可延续的。今年9月欧盟提出一项倡议,让所有欧盟国家支持对大西洋蓝鳍吞拿鱼的全球交易。大西洋蓝鳍吞拿鱼是黄鳍吞拿鱼的近亲,一条售价数千美元,有时候可能上万美元,因为其肉质味道特殊,成为日本刺身最高档的原料之一。按照现在的捕捞量,世界自然基金会(W FF)预测,在地中海水域产卵的蓝鳍将在2012年消失于该水域。但是暂停交易被一些欧盟国家反对,其中包括希腊、塞布鲁斯、马耳他群岛共和国、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这些都是在贸易中获利的国家。对吞拿鱼的捕捞是无情的,但吞拿鱼好像是海洋中的灰熊、狼、狮子和老虎,一旦生物链上最顶端的捕食者数量锐减,整个海洋生态就会失去平衡。在陆地上,如果狮子和狼灭绝,次级的捕食者如郊狼和狒狒就会数量大增,结果可能彻底摧毁整个生物链。海洋中的情况也一样,专家估计,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到现在,蓝鳍吞拿鱼的数量已经减少了90%甚至更多,全球19种吞拿鱼中接近一半已经因为过度捕捞处于危险边缘。
这不仅对海洋是坏消息,对于像约翰这样数百万依靠吞拿鱼为生的人更是如此。桑托斯将军市还有一个别号叫“菲律宾吞拿鱼首都”,以前渔民早上出海,傍晚的时候就有可能捕获两条
依靠吞拿鱼兴旺的地方不仅是桑托斯将军市。清晨6点,东京的鱼类批发市场会摇响一个小铜铃,这是拍卖开始的信号,召集一群戴着蓝色帽子,穿着胶鞋的人在灰色、冰冻的吞拿鱼前张望。拍卖者会大声叫出吞拿鱼的序号,并写在纸上,一个出价人举起手里的牌子,上面写着4-5,意思是4500日元,大约等于50美元,这是当天市场上每公斤冰冻鱼类的平均价格。筑地鱼类市场或许是全球最知名的鱼类批发市场,在这里一条吞拿鱼的售价可以和常青藤名校的学费相当。在数百个摊位中,批发商Ke isu k eM orishim a正在肢解一条重
人类食用吞拿鱼已有几千年历史,早期希腊人将鱼切片用盐腌制,后来吞拿鱼成为罗马士兵午餐盒里的主菜,进入现代社会以来,吞拿鱼的最大消费国是日本,而最近几十年来,美国、欧洲和中国的需求量也逐年增大,使得蓝鳍成为全球海洋过度捕捞的标志性物种。到大西洋东部产卵的吞拿鱼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到现在已经减少74%,最近10年减少的速度尤其快。在大西洋西部产卵的数量从1970年到2007年减少了82%.至于太平洋蓝鳍吞拿鱼,原本栖息地从美国西海岸延伸到日本海域,根据筑地鱼类市场拍卖行老板的估计,近年来已经减少了60%到70%.日本渔业部门长期以来不相信自己海域的蓝鳍被过度捕捞,也因此拒绝对吞拿鱼的捕捞执行配额限制,但是日本全国政策研究所的M asayuki K om atsu教授说,日本的蓝鳍已经太少,国民必须改变观念。
在每年全球捕获的6万吨蓝鳍中,日本的消耗量占80%,从捕捞到消费,地球两面的当地经济都依存于吞拿鱼。在西班牙的卡塔赫纳港口,每周6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海鸟集中在一块水域附近,等待着拖着长长的塑料管的渔船到来,从这些塑料管里,大量沙丁鱼被挤到海水深处,于是海底突然疯狂起来,在船附近的网笼似乎裹不住巨大的骚动,成百条蓝鳍开始享用一天的早餐。这是吞拿鱼的“牧场”,这种捕捞和喂养方式从1996年开始出现在地中海海域,现在整个大西洋蓝鳍吞拿鱼工业都依赖这种方式。如今在地中海,有70个注册的牧场,墨西哥、日本和澳大利亚的更多。大多数捕捞的蓝鳍吞拿鱼都会在牧场“饲养”半年到一年左右,让它们变得更大更肥。在卡塔赫纳港一个名叫R icardoFuentes &Sons的牧场,每年能出产1万吨蓝鳍吞拿鱼,今年一半以上将销往日本。
吞拿鱼牧场被证实是一种非常成功的商业模式,于是近年来越来越多捕捞船愿意将捕获品出售给牧场,于是造成很多网笼里饲养的吞拿鱼数量过多,超过承受极限。也有渔船开始捕捞那些年龄尚小,还来不及产卵的鱼。将鱼催肥获利成为刺激过度捕捞的重要因素,而在相关国家,对于过度捕捞、非法捕捞的监管工作却相对薄弱。去年11月,一个总部设在马德里的保护吞拿鱼的组织“大西洋吞拿鱼保护协会”建议西班牙政府对2009年的吞拿鱼捕捞量设定限额,而这个限额比科学家提出的目前蓝鳍能承受的最高年度捕捞量整整多出两倍,导致一片哗然,吞拿鱼保护人士把这样的结果解读为强大的渔民游说团体在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家无耻游说的结果,他们无法容忍利润减少。所以保护吞拿鱼不是一个国家能控制的问题,而是被众多公司控制的。
在日本东京一家名叫Irifune的寿司店,午餐的人流刚刚散去。68岁的店主兼首席寿司师傅本田正在柜台后面有节奏地切粉红色和深红色的鱼片,为晚餐做准备。他回忆说,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第一次吃到日本产的蓝鳍吞拿鱼,当时就立志今后要成为寿司师傅。对他来说,吞拿鱼是独一无二的。他说:“如果尝过我们这里的自然口味的吞拿鱼,你就会对那些在传送带上出售的寿司失去兴趣。”2001年,在筑地鱼类市场,他曾协助拍卖过一条蓝鳍,售价是22万美元,这是日本历史上最贵的吞拿鱼之一,难怪本田说:“吞拿鱼有感动人类的力量。”
尽管非常珍贵而且越来越少,但是蓝鳍在每年全球捕捞的吞拿鱼中仅占3%而已,在Irifune,一盘蓝鳍寿司的价格是175美元,用这些钱购买海洋罐头公司的吞拿鱼罐头,够一般家庭吃半年。在桑托斯将军市海洋罐头公司的生产车间,成排男女工人被淹没在吞拿鱼银蓝色的肉皮和雪白的骨架里,这里生产包装的吞拿鱼罐头将销往欧洲。在工厂外面,成群等待找工作的人渴望亲手递交申请,在这个城市,如果最后只有一样东西是人们能指望的,那就是西方人对于吞拿鱼罐头永不满足的欲望。1976年全球的吞拿鱼罐头消费量是300万罐,而今年,已经飙升到35亿罐。公司的总经理说:“需求非常惊人,原材料成了主要问题。”
制作罐头的原材料主要是一种名叫“炮弹鱼”的小型吞拿鱼,这种鱼构成全球吞拿鱼捕获量的60%.在商业品种中,蓝鳍、黄鳍和大眼吞拿鱼主要是用作新鲜寿司和刺身,而炮弹鱼和另一种名叫长鳍吞拿鱼的小型品种则主要用作罐头。超过一半的炮弹鱼是在太平洋中部和西部之间的海域捕获的,官方认为在这个水域它们的数量还非常多,但是听听桑托斯将军市当地人的说法就完全不一样。一个港口经理表示,当地新鲜炮弹鱼的捕获量已经减少50%左右,而今年8月,无论是新鲜的还是冰冻的,捕量都达到历史最低水平,并且这种趋势还在持续。
为了保证罐头的出产量,大型的菲律宾捕鱼船不得不向更远更深的海域前进,甚至达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附近,在这些海域,炮弹鱼的数量非常充裕。在这一片太平洋海域,渔业的发展比其他海域快得多,除了已经拥挤的亚洲捕鱼船,欧洲和美洲的渔船也争相进入这片宝地。太平洋海洋渔业计划委员会的主任约翰·汉普敦说:“越来越多的渔船等待批准从印度洋或者太平洋东部进入这片海域,因为这里的炮弹鱼数量还算健康,有利可图。”但是随着海域里渔船越来越多,当地政府没有足够资源监控并了解每艘船的具体捕获量,使得海域内过度捕捞和非法捕捞泛滥。
在类似桑托斯将军市这样的港口城市,一旦吞拿鱼数量减少,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受影响:船主、渔民、罐头厂工人、出口商、码头工人和卡车司机。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约翰·亨氏还在市场上流连,现在剩下的是一排排小的、没有出售的黄鳍,看上去比早晨的状况更差。在品质好的大鱼一早被抢走后,剩下的就是数千条这样的小鱼,它们年龄太小还来不及产卵,又或者渔船离港的距离太远,来不及在最新鲜的时候将它们运回码头。约翰一眼看出这些鱼多半来自印尼,而且多半是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被捕,但是在菲律宾的渔业部,没有一个政府官员会关注这个。约翰说:“这些浪费的鱼让我很有压力,要监管可以非常容易,但是没有人这么做。”
吞拿鱼不断减少,渔民受到的打击最严重,他们必须更辛苦地工作,可收入却越来越少。在水边的一个小房子里生活着渔民达利诺和他的女朋友,还有他们的4个孩子,最近一次出海,在海浪上颠簸6个星期,他只获得21美元的收入。他说:“以前渔民并不多,因为渔船不多,现在鱼越来越少可船越来越多。”就算他工作的船捕获量一路下降,达利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像在桑托斯将军市谋生的其他人一样,他们只能依靠大海。
今年10月14日,摩纳哥向旨在保护濒危生物的《华盛顿公约》秘书处递交正式提案,建议全面禁止蓝鳍的国际交易。据公约秘书处透露,提案明确要求将大西洋和地中海的蓝鳍列为禁止以商业目的进出口的公约《附录1》的对象物种。提案中并没有提出过渡期,如果直接获得通过,修改后的公约可能明年6月就会生效。这项提议能暂时禁止蓝鳍的交易,如果成功还能将保护蓝鳍的行动推广到各国政府。一旦交易被彻底关闭,蓝鳍将有一段时间能恢复数量。就好像自从1975年驼背鲸被列为濒危物种后,数量得到有效恢复一样。可惜摩纳哥的提议仅得到6个欧盟国家支持,还有美国的支持。欧盟希望在明年3月的卡塔尔缔约国大会上正式通过这一决定。
就算这项动议失败,事实上很多人认为它不会被通过,但至少能给全球吞拿鱼工业和相关国家政府以警示。渔民最担心的是禁令,他们现在就好像和环境保护者赛跑。很多吞拿鱼牧场雇用超过1千名工人,雇主们表示吞拿鱼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是非法捕捞泛滥,如果在严格的政府监管下保留有限捕捞,对于渔民和工人来说更加公平。
其实渔场和工厂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保存这个行业,就必须保存吞拿鱼物种。一个西班牙公司曾投资并向全球招标,希望以技术提高蓝鳍的繁殖速度和生育能力,计划吸引到不少科学家。
无疑,海产养殖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在卡塔赫纳港口的“牧场”,吞拿鱼的胃口非常惊人,一条鱼要长
不过在桑托斯将军市,人们对于吞拿鱼的态度是尊敬的,约翰·亨氏指着不远处两个从木船里扛出一条黄鳍吞拿鱼的渔民说:“这恐怕是世界上唯一还有人用手工钓吞拿鱼的地方了。在这里,人们工作然后获得收入,如果一切都按照规则进行,长期来看,有可能让这些大鱼继续存在于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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