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等:“一带一路”框架下的金砖合作机制与中俄关系

来源:中国海洋发展战略研究中心   发布时间:2019-08-02 16:01:59 

2017 年 5 月和 9 月,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相继在中国召开,这两次会议彰显了中国的大国担当和引领世界发展的决心。2019 年 4 月,中国作为东道主将继续举办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从性质上来说,“一带一路”是主要面向亚欧地区发展的经济合作倡议; 金砖国家合作机制( 以下简称: 金砖机制) 是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新兴大国合作平台。在全球经济增长乏力和“逆全球化”思潮出现的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和金砖机制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发展和引领全球治理的重要手段和主要力量。其中,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和金砖机制中无疑扮演着核心角色。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借助于金砖机制,中俄关系将会继续得到发展和深化。

1“一带一路”倡议是新时期推动全球化的核心方案之一

新时期,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仍然表现得不如人意,保护主义和孤立主义盛行,这严重制约了全球化的发展。在发达国家缺位的情况下,全球治理体系也因此进入调整变革的历史关头。在此背景下,由中国倡议的“一带一路”走上历史前台,成为推动区域和全球治理的新实践。

(一)国际社会出现“逆全球化”的思潮

一直以来,发达国家都是全球化的主导者。伴随着近代以来发达国家特别是霸权国家的崛起和发展,全球化先后出现了尼尔·弗格森( Niall Ferguson) 所谓的英国治下的“盎格鲁式全球化”( Anglobalization) 和美国治下的“美式全球化”( Ameri-globalization) 。实质上,它们是欧洲中心模式( the Eurocentric model) 或者说是盎格鲁/美国中心模式( the Anglo /American -centric model) 的体现。

但正是因为英美近期的表现导致了全球化的逆转。2016 年 6 月,英国举行脱欧公投决定脱离欧盟; 2017 年 3 月,英国正式启动脱欧程序; 目前,英国正与欧盟展开脱欧谈判。2016 年 11 月,特朗普当选为美国新一届总统; 2017 年 1 月,特朗普甫一上任就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 TPP) ; 6 月,美国宣布退出《巴黎气候协定》; 10 月,宣布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UNESCO) ; 12 月,宣布退出全球移民协议。通过这些“黑天鹅事件”可以看出,部分主要发达国家国内出现了保护主义、孤立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思潮。这一思潮的出现主要是因为这些发达国家内部社会矛盾加剧造成的。但是,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 英国和美国的表现可以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同时,欧美推动的全球化存在明显的问题,其中最突出的体现是霸权国家对全球化的双重作用。二战后,特别是冷战后,美国主导建立的安全体系和经济体系为全球化发展提供了基础,但是伴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参与全球化的主体日益多元化,美国却拒绝以规则为基础推动全球化,反而越来越倾向于单独行动,这对全球化可能是一种损害。而且,美国在二战后制定的规则和建立的机制越来越成为维护西方利益的手段和工具,排斥甚至拒绝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参与,造成一种事实上不平等的“民主赤字”( democratic deficit) 。欧美推动的全球化借助已有的机制和暴力方式宣扬其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在一个国家缺少独立自主的前提下,这些成为其内部动乱的根源。更何况也正是因为民主,欧美不得不把精力转向国内,使得全球化的“治理赤字”( governance deficit) 更加明显,局部冲突频发,全球发展受到制约。

“逆全球化”的影响并不一定都是负面的,它可以降低目前全球化中出现的部分阻力,为新动力发挥作用提供空间。2016 年,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 80% ,占全球经济的比重达 38. 8% 。这些说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已经成为推动全球化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而且,在西方治理主体缺位的情况下,“逆全球化”有利于调整和优化全球化的运行环境,打造一种更加包容、均衡和可持续的新型全球化。

(二)中国致力于推动全球治理体制更加公正合理,并提高参与区域与全球治理的能力

多年来,中国 GDP 总量稳居世界第二位,2017 年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30% ,超过美国、欧盟和日本的总和。“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在世界经济稳步复苏的进程中,持续发挥着‘压舱石’和‘助推器’的作用。”而且,“中国正在成为国际形势的稳定锚,世界增长的发动机,和平发展的正能量,全球治理的新动力”。正是基于这样的经济实力和地位,中国致力于“主动参与和推动经济全球化进程”,成长为全球化的维护者。

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总目标是“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目标较为宏观。在实践中,外交决策的执行更多以问题为导向。十八大后相继召开的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以及针对全球治理的两次政治局集体学习,其核心内容分别指向周边外交、对外工作和全球治理,明确了以上三者在新时期的工作思路,具有较强的针对性。

全球层面存在的问题主要是“逆全球化”的出现,全球治理主体缺失。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中国的经济实力和地位以及“一带一路”倡议,世界把目光都投向了中国,希望中国发挥积极的作用以推动全球化。无疑,“逆全球化”为中国发挥作用提供了机会,而中国已经为此提前做了布局。2015 年 10 月,中国领导人指出,要推动全球治理体制向着更加公正合理方向发展; 2016 年 9 月,中国领导人再次强调,要提高我国参与全球治理的能力,着力增强规则制定能力、议程设置能力、舆论宣传能力、统筹协调能力。为此,党的十九大报告也提出,中国要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

对此,国际社会也充满了期待。对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存在的问题主要表现为不公正不合理,发展中国家缺少代表性和发言权。正是美国、英国等发达国家的“逆全球化”为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提供了条件,其中的典型是以金砖五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特别是中国正成为完善全球治理最为活跃的动力。这些有利于改变全球化过程中不公正不合理的现象,有利于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发言权和代表性。国际社会积极地回应中国的举动,俄媒认为中国已成为确定全球进程的领导者; 国外部分人士甚至认为中国已成为全球经济的领导力量。为此,有学者提出了“中式全球化”( Chiglobalization) 的概念,正好与英国领导的“盎格鲁式全球化”和美国领导的“美式全球化”相对应。

可以说,中国正在逐渐成为世界变革的重心,是全球治理的积极推动者和议程倡议者。这其中的典型是“一带一路”倡议,它是维持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新全球公共产品。

(三)“一带一路”倡议是对区域和全球治理新模式的积极探索

2013 年 9 月和 10 月,中国领导人先后提出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一带一路”倡议不仅是对古代丝绸之路的传承和发展,而且是新时代消除世界经济增长放缓与国内经济发展新常态双重压力的迫切需求。正如中国领导人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所言,世界经济增长需要新动力,全人类面临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的挑战。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总钥匙,这句话不仅适用于国内,而且适用于国际,这可以被看作是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的初衷。

同时,“一带一路”倡议承载了中国的智慧和大国责任,是全球治理的新载体。不同于美国提出的“马歇尔计划”“一带一路”倡议按照“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进行建设,强调的是“共同富裕”,其根本前提是主权国家平等,因此比较容易获得其他国家的认可和支持。而且,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在自身得到发展的同时,积极承担国际责任,推动亚欧甚至是世界的共同发展,“一带一路”正是这样的载体和平台。因此“一带一路”不仅是世界发展的中国构想,而且是新型全球化的重大引擎。

不同于二战后美国主导下建立的一系列国际机制,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和成立亚投行,都彰显了对全球治理新模式的探索。2015 年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 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提到,“一带一路”倡议是对全球治理新模式的积极探索,是中国意图通过更好的全球治理启动新型全球化的实践。在一定程度上,“一带一路”倡议也是中国针对“逆全球化”倾向开出的一剂良方。 因此,“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应对全球治理危机的方略,是中国参与甚至是引领全球治理的构想,是全球合作的新平台。新时代,中国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张,“一带一路”倡议已成为中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路径和实践。

中国是“一带一路”的倡议者和主要推动者。十九大提出了“新时代”的概念。“中国真的进入以自己为主的战略谋局,是从西部大开发开始的,而‘一带一路’战略是由西部大开发向开始国际化迈进。”但是,中国目前仍然面临实力和能力不足的问题,而且要避免战略透支,因此需要借助一些外在力量来推动“一带一路”建设,这其中的关键机制是金砖机制,核心关系是中俄关系。

2金砖机制是推动“一带一路”共建的关键力量

从性质上来说,金砖机制是部分新兴大国的集合和合作平台。在合作的初期,金砖国家更多专注于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发言权和代表性; 随着国际实力对比的变化,金砖国家有了更高的诉求,意图引领全球治理。但实践中,金砖机制更多体现为一个论坛性的对话机制和平台,缺乏有效的执行手段。基于中国在金砖机制中的实力和地位,“一带一路”倡议可以成为金砖国家引领全球治理的重要抓手。

(一)金砖国家有意成为区域与全球治理的引领者

金砖国家是发展中国家中新兴市场国家的代表,具有一定的实力和重要的国际地位。如同 G20 的重要性的提升一样,金砖国家走到一起源于对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矫正,期望推动国际金融机构改革,其诞生的时候所关注的事务就是国际层面的。随着实力的提升和诉求的增多,金砖机制化得到深化,成为凝聚金砖国家力量的重要机制。其中,新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是金砖机制建设的亮点,它们一方面是对全球金融治理的补充和完善,另一方面也是对目前全球金融治理存在的问题的矫正,为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在“逆全球化”的背景下,金砖国家集团和金砖合作机制的形成和发展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有研究机构认为: “在孤立主义、民粹主义、恐怖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日益抬头的背景下,经济全球化需要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作为新引擎,成为新型经济全球化的‘发动机’。”金砖国家发出了引领全球治理的声音。② 全球治理概念的核心是多元协调,但全球治理长期以来都是西方主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治理。世界多极化是国际格局发展的趋势,它也意味着真正全球治理时代的到来。在这个过程中,发达国家、金砖国家、中等强国等都可以成为全球治理的重要角色,体现真正意义上的多元协调,共同推进全球化的发展。在理论层面,不同于国内治理以政府为主导的格局,全球治理的多元协调并没有主导者,这是不利于全球治理和全球化的; 在实践层面,因为国家或国家集团实力的不同,具有较强实力和能力的国家或国家集团却有可能成为全球治理的主导者、引领者。在当今的国际社会,因为规制和机制大都是由西方建立的,它们承担这样的角色较为合适。但是,它们却不愿承担这样的角色,而且西方主导的全球化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在中等强国和大部分发展中国家没有实力和能力推动全球治理的情况下,金砖国家成为全球治理的引领者是众望所归。全球治理将有可能进入“金砖引领时代”。2018 年在南非召开的金砖国家元首峰会发表共同宣言,主张多边主义和多边自由贸易体制,主张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多极化,反对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

(二)金砖机制是推动南南合作的核心平台之一

金砖国家脱胎于发展中国家,是新兴市场国家的代表。因此,金砖机制作为金砖国家合作的平台,也是南南合作的重要机制之一。在不同以往的由发展中国家推动的南南合作中,金砖国家在实力和能力方面对发达国家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挑战,而且是整体挑战。同样,由于自身的实力和地位,金砖国家是南南合作最有力的推动者。

历史上的南南合作更多流于形式,缺乏实质有效的合作。由万隆会议始,南南合作成为发展中国家维护自身利益和团结的重要手段。但在合作的过程中,因为实力有限和国际规制的限制,大多数诉求无法得以有效实施,更多流于倡议和文本展现。但在金砖国家的领导下,先后成立了新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它们成为发展中国家减少对现有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依赖,甚至是挑战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World Bank - IMF) 霸权的有效机制,变成了可操作、现实性的制度设计。这样的设计有利于促进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和金融安全。金砖国家推动的合作还有很多。有学者建议以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推动形成更大的南南合作框架。新开发银行的战略定位是新南南合作,以金砖国家为核心的南南合作可以被称作是新型南南合作,打破了以往南南合作形式大于内容、会谈多于执行的尴尬局面。

与不结盟运动和七十七国集团等南南合作的平台不同,金砖机制成员少,较容易达成一致,这样的机制模式比较适合成为南南合作的平台和核心,推动更大范围的和实质有效的合作。同时,金砖国家都是全球和( 或地区) 大国,都想发挥作为大国的作用。中俄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其实力和作用本就不可小觑,成为推动国际秩序变革和维护世界稳定的中坚力量,而且都将发展中国家作为外交政策的基础;印巴积极谋求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其中印度长期是不结盟运动的重要推动者,巴西在劳工党执政时期的外交优先目标是南南合作,在此基础上,印巴都想发挥更大的作用; 南非相对实力有限,但是作为受到质疑的非洲领导者,它一直谋求在非洲发挥领导作用,南南合作是其对外体系的核心领域之一。随着实力和地位的提升,金砖国家相继提出各种外交战略推动南南合作,意图发挥更大的作用。如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提出的“大欧亚伙伴关系”、印度的“季风计划”等。其中最为典型的是由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倡议是新南南合作的重点战略之一,主要是推动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亚欧内陆地区“洼地”的发展。

(三)“一带一路”倡议成为金砖国家引领区域与全球治理的重要抓手

从 2017 厦门到 2018 约翰内斯堡,从“金砖 + ”到开启第二个“金色十年”,在“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金砖国家有意成为全球治理的引领者,需要力量的根基、合作的平台和重要的抓手。力量的根基主要是指发展中国家,合作的平台主要是指金砖机制,而重要的抓 手 就是“一带一 路”倡议。因 为“一带一路”倡议是构建更加均衡、普惠的全球治理新模式、全球治理新理念的新探索。

金砖机制是五个国家的集合,理应由五国共同合作推出相应的举措。有学者认为,新开发银行是突破传统秩序的新秩序因子; 从五国机制到区域性开发银行,再到全球性金融治理机构,是新开发银行发展壮大的必由之路。 而且,新开发银行把金砖国家从简单的缩写和随机思想的集合转变为具有行动力和更加制度化的合作形式。根据成立协议,它们主要还是对现有多边和地区金融机构的补充,虽然它们实质上是新南南合作的体现,侧重于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安全和发展,但更多体现为具体领域的合作,并没有从整体上体现新型全球治理。

由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如何才能成为金砖国家引领全球治理的重要抓手? 首先,金砖机制与“一带一路”倡议存在契合之处,如倡导以主权平等作为根本原则,以共同发展为目标,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其次,为推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中国发起成立了亚投行和丝路基金。其中,亚投行囊括了所有的金砖国家,它们都在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再次,在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中国重视与相关国家的发展战略对接。其中的典型是中俄间丝绸之路经济带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合作。类似的战略对接可以实现金砖国家间的有效合作,不仅成为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举措,而且成为凝聚金砖国家力量的重要举措。

“一带一路”不仅秉承了“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而且开启了全球治理的新模式,倡导平等协商、开放包容,而且意图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原有的全球化和全球治理存在问题、发达国家退出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背景下,发展中国家推动全球化必然展现新思维发展新模式。中国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者和主要推动者,在其实施过程中,主要体现了中国的新世界观,如不冲突、不对抗的新大国观,共同发展的新发展观,追求合作共赢的新国际合作观,以及建 立 更 加 公 正 合 理 的 新 国 际 秩 序 观等。对此,作为金砖机制主要推手的中俄存在高度的一致性。推动“一带一路”建设,不仅依赖于金砖机制发挥作用,更在于要处理好金砖国家之间的关系,其中的核心是中俄关系。

3中俄关系是推动“一带一路”共建的核心关系

中俄合作是未来一个时期内推动国际秩序变革与发展的关键力量。中俄是最主要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是世界局势的重要压舱石。中俄关系的重要性远不止于此,“一带一路”建设和金砖机制发展都有赖于中俄的良性互动。更确切地说,金砖机制是中俄合作的扩大。对于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官方予以支持,实现了欧亚经济联盟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对接合作。而且,对俄外交是中国“三合一统筹外交”( 大国外交、周边外交、金砖外交) 的成功范例和创新,也是“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下中国周边三环外交体系中第一环外交的重要内容之一。这些都说明中俄关系的重要性。

(一)中俄合作是“一带一路”共建的范例

推动“一带一路”建设,中国需要俄罗斯的支持。一方面,中国在许多方面存在“大而不强、大而不优”的问题,无法展现全面领导“一带一路”建设的实力; 另一方面,亚欧大陆的地缘空间也决定了“一带一路”的建设绕不开俄罗斯。丝绸之路经济带中的六大经济走廊,有三条经过俄罗斯或俄罗斯的后院( 中亚) ,中欧班列三条线路无一不经过俄罗斯国境,因此在亚欧方向,“一带一路”建设需要俄罗斯的支持和参与,更需要中俄的合作。

中俄是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新时期大国关系的典范。中俄都是亚欧地区大国、新兴经济体和金砖国家,共同关注亚欧地区的发展。对此,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开始时对此并不完全理解,甚至有所疑虑,后来不仅接受了,而且同意俄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与其进行对接合作,并进 而 提 出 了“大 欧 亚 伙 伴 关系”,两者的共同点是都旨在推动亚欧地区的发展。相对来说,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已经展开,而俄罗斯的“大欧亚伙伴关系”才刚刚提出,虽然有欧亚经济联盟作为实体,但基本上还处于倡议、概念、框架阶段。因此,中俄当前推动亚欧地区发展的主要抓手可以集中在“一带一盟”( 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欧亚经济联盟) 的对接合作上。可以说,中俄合作是“一带一路”共建的范例和榜样。

“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贡献给世界的国际公共产品,体现了中国负责任大国的担当。其中,亚欧大陆是“一带一路”的中心地区,是“一带一路”建设要重点把握的地区。俄罗斯横跨亚欧大陆,具有世界第一的领土面积。因此,“一带一路”建设需要处理好与俄罗斯的关系。可以说,俄罗斯是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节点,其空间是“一带一路”建设最重要的战略通道。在陆地上,因为伊斯兰世界的乱局,“一带一路”建设在空间上只能选择俄罗斯。更确切地说,俄罗斯是陆上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大后方。同时,俄罗斯在亚欧腹地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独联体、集安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等都是它主导建立的地区性机制,深刻影响着亚欧腹地的发展和安全。

中国重视与沿线国家之间的发展战略对接,不采取强力手段让他国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中俄也是这方面合作的典型。中俄合作作为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榜样力量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一带一盟”的对接合作。2015 年,中俄双方签署了《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俄方在联合声明中表态支持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中方也表态支持欧亚经济联盟框架内的一体化进程,双方将协商对接,加强区域经济一体化。中俄以上战略对接合作的主要案例是莫斯科至喀山的高铁项目。二是共同推动“冰上丝绸之路”建设。“冰上丝绸之路”是“一带一路”倡议的自然延伸。2017 年中俄双方共同提出打造“冰上丝绸之路”。2018 年,中国政府发布《中国的北极政策》白皮书,明确表示愿与各方共建“冰上丝绸之路”。目前在这一方面中俄合作的典型是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它成为“冰上丝绸之路”的新支点。“一带一盟”对接和“冰上丝绸之路”建设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亮点。

(二)中俄是金砖机制发展的共同引领者

中俄都是亚欧金砖大国、核大国和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俄合作不仅在亚欧地区,而且在全球层面都具有重要性。中俄合作有利于保持国际社会的稳定,是推动国际秩序变革的中坚力量。中俄致力于改变传统的西方主导国际社会的局面,建立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国际秩序,这是它们主要的国际目标。同时,中俄扩大合作的范围,联合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共同成立了金砖机制。中国的经济实力在金砖机制内是独一无二的是,可以说中国决定着金砖机制的未来存续与否。而俄罗斯则是金砖机制形成和发展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和最有心的设计者之一。在暂时无法返回 G8 的背景下,俄罗斯更加借重金砖机制发挥作用。

除中俄外其他金砖国家无力真正做到推动金砖机制的发展。目前,因巴西国内问题,外交工作在巴西政府中被边缘化。印度因为嫌隙,对金砖机制存在刻意的回避。南非因为自身的实力和内政问题,对推动金砖机制的发展稍显力不从心,处于从属地位。中俄则与它们不同。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经济总量世界第二,货物进出口贸易总量世界第一; 俄罗斯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具有超强的军事实力和纵横捭阖的外交能力。因此,中俄合作是推动金砖机制发展的核心。同时,不同于传统的丛林法则思维,中国倡导和追求的是合作共赢思维,打造良好的国家间关系; 同时,中国不追求主导者、领导者角色,而是担当了倡导者、实践者和引领者的角色。这虽与俄罗斯的思维理念有所不同,但是俄罗斯对主导地位的追求大都是地区性的,主要体现在前苏联地区。金砖国家合作虽然是全球性的,但是它们并不追求主导者的地位,相反却是从发展中国家利益出发,谋求弥补现有国际机制的不足。中俄将是金砖机制发展的联合引领者。

金砖机制是处理中俄关系的有效平台之一。新时期,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提出了“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不同,俄罗斯的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具有明显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基础,具有较强的地缘思维色彩。虽然中俄两国希望通过“一带一盟”的对接合作实现亚欧的共同发展,但是也需要有份量的外部力量的协调与平衡。金砖机制就是这样的平台。可以说,金砖机制是弥补中国同俄罗斯之间低级政治关系不密切这一不足之处的有效平台,可以加强两国在经济、金融、科技、教育、文化、社会等领域的合作。金砖国家大都是地区性大国,但它们的合作却是全球性的,关注的是全球性问题,希望提升发展中国家的地位。“一带一路”倡议和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虽然都是主要集中在亚欧大陆但是需要从全球的思维来谋划两者的战略对接。金砖机制是有效的平台之一。五个金砖国家成员中,中国的经济实力最强,俄罗斯的军事实力最强,印度的综合实力在上升,但还不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至于巴西和南非,无论是综合实力还是国际影响力都要稍逊一些。因此,中俄关系是金砖机制中最重要、最关键的双边关系。两国首脑外交很出彩,地方合作呈特色。

(三)中俄致力于改变传统的西方主导国际社会的局面

在当前国际格局未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前提下,在传统安全领域,中俄是“背靠背”的关系,其典型体现是上合组织,它成为中俄联合抵御安全压力的重要平台。在非传统安全领域,中俄是“手拉手”的关系,其典型体现是“一带一盟”的对接合作,它们共同推动亚欧地区的发展。中俄合作是一种战略性的安排,注重的是战略、安全、军事、政治、外交等高级政治领域的合作。可以说,在国际层面,这种安排可进可退,进可以推动国际秩序的变革,如中俄联合引领的金砖机制在全球发挥的作用; 退可以维护中俄在亚欧地区的利益,如“一带一盟”对接合作以及上合组织等。

如前所述,金砖国家的合作是全球性的,但是它们都首先着眼于地区性的突破,中俄合作也是如此。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中重点论述了亚欧大陆的重要性,认为亚欧大陆是为争夺全球首要地位而进行斗争的棋盘。但是,伴随着西方的相对衰落和“逆全球化”的出现,美国在亚欧大陆的地位已经受到挑战。有学者认为,中俄的“一带一盟”对接合作将会使美国在亚欧大陆的影响力下降。基于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互联互通作为其中的基础、核心领域和优先方向,有利于打造以亚欧大陆为中心的“亚欧发展共同体”,这是构 建 人 类 命 运 共 同 体 的 关 键 环 节 之一。而且,这有可能意味着亚欧大陆秩序得到第二次重塑,“亚欧世纪”即将到来。

中俄在全球层面的设计是多方面的,主要包括贸易、金融和安全三个方面。其中的核心是,在全球层面,改变传统的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局面,倡导建立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国际秩序,弥补美国主导建立的国际机制的不足,提升发展中国家的地位。贸易方面,西方国家意欲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 TPP) 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 TTIP) 来引领新的规则,但是特朗普的“美国优先”( America First) 口号和退出 TPP 的举动使西方国家的战略有所弱化,于是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成为引领全球贸易的重要平台。对于中俄来说,可以尝试建立自由度更高的双边自由贸易区。 金融方面,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金砖国家在 IMF 和世界银行中的份额和投票权都有所提升,但是没有改变西方主导的局面,为此金砖国家联合成立了新开发银行和应急储备安排,中国引领建立了亚投行,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对布雷顿森林体系构成了挑战,这是金砖国家的明确目标。安全方面,与美国在二战后主导建立的北约等联盟式的集体。安全机制不同,中俄联合推动建立的上合组织追求的是合作安全,为国际社会提供了新安全观、新合作观和新外交观,开创了安全合作的新模式。更重要的是,随着印度加入上合组织以及中俄印机制的发展,地区层面的中俄印三角关系已初现端倪。而全球层面的中美俄大三角关系也呈现出新的特点。此种局面的出现,与特朗普提出的“重归大国竞争”、退出国际担当、力主“美国优先”、以中俄为“战略竞争对手”不无关系。

4结 语

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新型国际关系”,并把“一带一路”建设写入了修改后的党的新章程。中国真正开始像一个大国一样行事,推出了自己的全球治理理念和举措,“一带一路”建设无疑是这些重要理念和举措的载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要刻意追求领导世界,因为“中国从未想过要领导世界”。无论是构建新型国际关系还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都是中国承担国际责任的体现。可以说在理念上起到了很好的导向、引导、引领作用,而不是西方向来孜孜以求、却担忧中国恃强追求的主导、领导、霸权地位。“一带一路”建设也是中国在经济实力提升的背景下,承担国际责任和力促亚欧地区实现发展的实际举措。在中国相对实力和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无论是在亚欧地区还是在全球层面,都不可忽视金砖机制和中俄合作的作用,包括对中国“一带一路”建设的促进作用。可以说,金砖机制是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强大助力; 中俄关系是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核心关系。

反过来,“一带一路”倡议和金砖机制成为中国推行外交理念和举措的重要抓手和机制。国际格局在发生变化,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不作为为发展中国家发挥作用提供了空间,但是在这方面相对具备足够实力和能力的只有中俄,中国的理念和倡议得到了世界的欢迎和响应。中国在其中的作用诚然不可忽视,而金砖机制和“一带一路”倡议可以被看作是发展中国家基于自身的发展需要和应对全球治理失灵、治理赤字而建立的新国际合作模式。但面对国际局势的复杂性和自身能力的不足,中国需要俄罗斯等金砖国家,俄罗斯等金砖国家也需要中国。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一带一盟”的对接合作是中俄关系的新起点。无论是在亚欧大陆还是在金砖合作机制内,中俄合作都是最关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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