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穆炳元

1843年英国首任驻沪领事巴尔富宣布上海的正式开埠后，舟山已被英国占领三四年了，已有懂中、英二国语言的舟山人（这段时间在舟山生活的外地人也应包括在内）。而其中精通的自然是可做康白度了。舟山人穆炳元是上海开埠后出现的第一个非粤籍康白度。由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很难听得懂粤语，他的出现使粤籍康白度在上海滩停止了脚步。他几乎包揽中英在上海的一切外贸交易。据姚公鹤的《上海闲话》载：“无论何人有大宗交易，必央穆为之居间。穆炳元不仅自己做康白度，积攒成巨富，他还广收舟山同乡青年为学徒，教习他们英语及有关外贸交易的手续和事项，学会后引荐给外商，自己从学徒身上提成抽利。就这样，穆炳元和他的学徒们成为了活跃在上海第一个讲洋泾浜英语的康白度群体。

讲讲可以白白拿钱。一群舟山人在上海十里洋场发出声音了。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声音已经留在历史长河的那一头，我们无法穿越时光隧道去倾听。但伴随着他们的声音所实现的财富留下来了。当他们成为十九世纪第一拨最先富裕起来的中国人后，也像他们的前辈那样，回乡买地造房置产。就让我们到定海古城去看一看，看看他们留下了什么。

我们先到定海盐仓的螺头去看一看。那里的海边曾是古代运盐海道，设过盐政巡检司。在鸦片战争期间，为防止英国战舰从此海道进入，葛云飞等阻塞了此海道。在阻塞了海道的不远处有穆家。那应曾是穆炳元的家。

二、许老爷子

我们再看那方河头的许家老宅。这是定海“九昌十八泰”主人的住宅。所谓九昌十八泰，就是指他拥有九家“昌”字号货栈、十八家“泰”字号店铺。这是何等的富有。他的名字已无人知道，但人们知道当时才十二三岁的他是鸦片战争期间买鸡蛋给英国人起家，与英国人的生意越来越合拍后，产业越做越大，积累下巨额财富。

后来，中国成为了大英帝国的半殖民地，人们抢着与英国人做生意。而这时已成年的许老爷子早已走在别人前头好远了。定海城遍布着标有各姓氏的大院，要数许姓的最多。方河头许家，东门许家，东大街许家，周家塘许家，环南路许家，都是历经多次拆迁，看到其屋舍不得毁掉而留下的。这些在上海发了财的许姓康白度造的房子就是不一样。这些许姓康白度与许老爷子有亲缘关系？我想，即使不全是也是大多数是的。在定海城，这些许家大屋古朴得有些显眼。

三、杨坊

接着，我们到杨家塘去找一位人。他是一位与穆炳元处同一时代的康白度。他用鸦片换内地生丝的建议被英国怡和洋行采纳。他也由此开始个人财富的积累。他帮中国人从英国商人那里购得英国火轮——宝顺轮，让中国人首次有了火轮。他把女儿嫁给美国人华尔，并拿钱支持华尔组织洋枪队，阻止李秀成所领导的太平天国义军进军上海。他是对中国近代发展史产生了影响的人物。他叫杨坊，有关史料认为他是宁波鄞县人。而在《上海对外经济贸易志》的著名买办名录中的杨坊籍贯为舟山人。从杨坊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初已成为上海滩成功的康白度看，他应是在舟山学得一手能与英国人交谈的技能。因为宁波在鸦片战争前没学英语的地方。而鸦片战争爆发时的杨坊已经37岁，不可去教会的学校学英语。就算杨坊是宁波鄞县人，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大部分时间应是在舟山度过。而他在这时的居住处应是定海城杨家塘。

四、王克明

走过杨家塘，再到东管庙弄的王家大院来看一看。王家大院有定海第一大宅之称。高高的马头墙的下面有大理石砌成的大门框，华丽的门托上镂刻紫气东来、蝙蝠啮钱、寿星送桃等或文字或图案的照面，院里的一砖一瓦、一石一雕、一木一刻无不折射出主人财富的雄厚。论雄伟气势，王家大院还不如环南路的许家大院；论雅致和精巧，许大家院则无法与其相比了。王家大院的主人是王克明，在1858～1898年间任丰泰洋行康白度。他是中国洋务运动中的历史人物。中国洋务运动中有“王克明案”：

1882年，美国丰泰洋行王克明等募股成立上海纺纱公司，左宗棠闻讯后，立即寻找借口让江海关道查办王克明。美国驻上海领事屡次与清地方官员进行交涉，美国驻华公使杨约翰也向大清总理衙门下达照会……（摘自徐扬的《中国近代史》的戊戌变法部分）

后来李鸿章出面了，王克明的案子才算了结。王克明还在普陀山建了回澜亭。回澜亭在短姑道头的海岸牌坊后，遗迹经人重修被保存下来。这所王家大院是王克明为他母亲所造。这说明王克明是舟山人。而在各种史料里，王克明被说成是宁波人。舟山人对这位历史人物也太冷淡了。这样的院子怎会是下象棋、打麻将的俱乐部呢？既然中国还没有开设康白度纪念馆，此院能不能为之？

五、丁智房

最后，我们看北门丁家。北门丁家有丁一房、丁二房、丁三房、丁四房等。为何定海北门有这么多丁家老宅？追根溯源，得归结于一个人的成功。此人叫丁智房，在上海出道比王克明早，与穆炳元、杨坊是同一时代的人。他与王克明等不一样的是，他并不混迹洋行，而是靠建筑起家；一样的是，他也是一位康白度；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建筑业的康白度。丁智房的出道要比叶澄衷早，从事建筑的他应照顾过叶澄衷的五金生意。所以，叶澄衷对朱葆三等的舟山康白度后辈进行过提携。亲帮亲，邻帮邻，老乡帮老乡天经地义，定海与镇海邻近，从某种意义上讲，叶澄衷的确可算舟山人的老乡。丁智房发迹后，其家里的大侄子和二侄子跟着到上海谋生，成为礼和洋行的康白度。后来，他们自办“锦章”商号经销德国产的纺织、缝衣机针。当纺织、制衣开创了旧时上海工业的先驱，众多纺织、制衣企业落户上海滩，质量最好的德产机针的销量跟着与日俱增，锦章商号的生意自然蒸蒸日上。再后来，丁智房的第四个侄子丁钦斋成为锦章商号主人。1905年，上海总商会改选，丁钦斋与朱葆三等一起进入其十八位董事之列，属十里洋场响当当的人物。丁钦斋的小儿子丁秋生拜虞洽卿为先生学英语。丁智房的第六个侄子丁崇吉是一百二十名留美幼童之一。定海人中与丁崇吉一道留学的还有盘峙人王良登（很多史料又说其是镇海人）。

读历史，走古城，知道穆炳元、杨坊、王克明、丁智房等是从舟山走出去的活跃在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滩的有名康白度。这个时期的从舟山走出去到上海谋生的康白度远不止这些。而这一时期在上海的康白度的总量也只有50位左右，且是包括粤籍在内。说上海的第一批讲洋泾浜英语的康白度来自舟山，并没有言过其实。施美夫，英国教会向中国派遣的最早两名传教士之一，曾任香港英国维多利亚教主，他于1847年著《五口通商城市游记》，其中说道：

外国人的存在可能会给舟山人的品位和需求打上永久的烙印。欧洲制造的小商品登陆舟山，给当地手艺注入了新的动力。因此，舟山人比他们的同胞领先半个世纪展示西方艺术与文明。

……

英国的自由贸易制度最先在舟山登陆，后来转向上海。第一批讲洋泾浜英语的康白度来自舟山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