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嵊泗枸杞岛的人,不能不到位于石浦村和里西村之间的枸杞岛第二主峰五里碑,“山海奇观”摩崖石刻就在那里。明万历庚寅年(1590)春,抗倭名将、都督侯继高统率临观把总陈九思、听用守备宋大斌、游哨把总詹斌、陈梦斗等来此督汛,留下“山海奇观”四个遒劲大字。
如盘摩崖,泼墨而见苍劲,勾勒而见磅礴。侯继高是来海疆前沿检查战备的,军人爱题书法,附庸风雅,抒怀壮志,留下的是关于一个地方的人文历史景观。它活在枸杞人记忆当中,更是一个带着挥洒不去的浪漫主义精神的英雄故事。一座岛屿的诞生,是一个神话的诞生,不应缺乏神话精神和传承历史的重任。
我知道,“山海奇观”对摩崖是一种生动的讲述,摩崖对自然山海也是一种生动的讲述。这种循回是天性与人性的奇妙磨合,也许应该感谢仓颉“天雨粟,鬼夜哭”的伟大发明,成就了汉字承载每个人思考与记忆的功能,让我们的讲述在融合了艺术的美与哲学的神秘后,继以穷天地之精髓,缘鸟兽之行迹,源远流长地记载天地人之间的玄机。
祖先崇道崇儒,道家以石悟道,儒家以石载道。五里碑的摩崖,巧石争崛,神工天成,足以为这一片海隅构筑起山海一色的诗意隽永、道儒如一的人文联想。道家主张出世,儒家主张入世,在我看来,在当年人迹罕至的小岛,浸染着山海风光,摩崖题词,完全是合乎道家的出世之举;而以抗倭督汛海疆的名义来到枸杞岛,侯继高呈现的又是儒家的入世之举。出世入世之间,谁能为400多年来匆匆掠影而过的人们,包括今天站在五里碑面前瞻仰的我,留下什么?
山佑人,人崇山;海飨人,人敬海。这是人与山、人与海之间的共生原则。这样的原则之下,乐海者观海则意溢于海,乐山者登山则情满于山。我陪着文友第二次观瞻“山海奇观”,是源于内心对山海的钟爱。以摩崖为简牍,以山岛为龟骨,对山水的一切审美情趣和审美技法,我想不恰是一部天书神卷,伟岸而坚挺吗?
57岁的侯继高,已经风流不须倜傥;鳌鱼旗呼猎猎作响的艨艟哨船,也不会如都督挥洒的毫笔,在那流年岁月自如潇洒。只有,摩崖石刻那富于天然与人文的意趣,是中国文化与中国自然山水的渗透,终成为历史演绎的苍茫印记。
这道摩崖石刻成了枸杞岛永不断裂、永不消失的画面,它和枸杞岛的传说一同演变,在海风吹过时,我的遐思,也会像海里的小舟一样,微微摇曳,荡漾开历史的涟漪。
在摩崖石刻的旁边,枸杞岛上的渔民建起了一座小庙,据庙碑记载,始于明万历年间的土地祠。1937年,被日军放火烧毁。1978年,岛民为了纪念侯继高根除倭匪祸患,供起了侯继高像,还有抗金的巾帼英雄梁红玉。岛民一有祭祀、祝愿,都会到这座小庙和石碑上祭奠。1994年重建,易名观音殿。如今,殿是新殿,却无从再去寻觅枸杞人保家卫国、崇尚英雄的心里积淀。
观音殿能否恢复原来的侯继高庙?或者至少应该增加一个供奉侯继高的殿?此与“山海奇观”碑、山海亭辉映,才能营造步移景异、妙趣天成的景点效应,给宁静的山峰渲染上完整和谐的人文历史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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