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小岙,寂静或者喧嚣,码头或许是最为可靠的证明人。有渔船的地方,就有码头,而这个码头,只是再也简单不过。可能除了风向好,其他硬件设施蹩脚得一塌糊涂。三三两两的桩头,一块相对平整的地带。其他的几乎都是礁岩。
我说的就是道洞礁,南头山、外南头、七家岙、走马塘等几处自然山岙共用的一个码头。它的名字和渔村的石头一样,稀奇古怪,没有人给它取个正常的书面字,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人遗忘。
记忆中,我和阿妈(母亲)、阿爷和阿菩(奶奶),每风每潮都和码头有关。阿爹(父亲)下海去了,他从家里出发,他背着补网的工具、换洗的衣裳……从我们的屋里出发,候潮出海。
阿爹下海去了,我们的生活归于平静,阿妈总有忙不完的活,折腾不完的事。我们兄妹三个读书,一天到夜,进进出出,吵吵闹闹,也有忙不完的事。
有时,我们偶尔会谈起阿爹的船几时回来,因为隔壁的“泥螺”“排长”等又在吃新鲜的蟹、鱼了。阿妈总是不响,我注意到一次,她的筷子抖动一下,她说,快点吃饭,然后她的头会偏过窗门,快速地向外瞄一眼。我们的房子斜对着正好是码头。
在我的记忆中,码头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村庄的热闹。日子差不多的时候,阿爷就会嘴里咕哝着阿爹的船只,啥个时候可以回来。阿爷的话很应验,常常是在他唠唠叨叨的时候,阿爹的船就回来了。阿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缸里的水挑满。满缸的水够我们吃三四天的。如果碰着周末,阿妈就会说,你阿爹船来了,你去看一下。在我的印象中,阿妈很少去码头接阿爹。很多时候,我是候不着,要么是半夜到船,要么是白天到船,算起来,还是夜里到得比较多。迷迷糊糊中,道洞礁下面杂杂碎碎的声音传来,阿妈起身,开始在灶间为阿爹准备夜餐,烧些开水之类的。
如果是平白无故的“老好”天日,一转背,码头边有船靠泊,阿妈的脸上就挂起一丝愁云。有一次我跟着阿妈做地头 (种地),阿妈老远就望见一艘船磨磨蹭蹭地开过来,阿妈在地头上锄几下,就抬起头,望望,看看,嘴巴里嘀咕着:介好的天气,咋回事。在渔村往往是船只“插蜡烛”或者出现伤人事故,才在不该回来的时候回来。
对我来说,在码头上比较好玩的是跟阿爹到码头管船,船有时候是打着缆绳停泊,有时候是老远隔水泊锚,阿爹吊着缆绳攀过去的时候,我只能干等着,几次下来,我也总算学着些,如果距离不是很远,勉强能对付过去。也不知为什么,我对船上的印象并不多好,狭小的空间,呛人的油气和鱼腥味,给我印象深刻的是,船上有吃不完的干虾,但有规定,公家的东西不能私自带回家,阿爹唯一可做的就是把我带到船上,让我吃,我一刻不停地吃“老虾”,也许是今生吃到的最好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