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片透明的蔚蓝在大银幕上展开,从好像油一般的冰稠海水里冒出海豹半个圆圆的脑袋,毫无疑问,观众们的心都被融化了。海豹乌漆漆大眼睛疑惑地盯着我们,就像陷入沉思的人类一样。

从《迁徙的鸟》开始,法国电影导演雅克·贝汉的自然题材纪录片就像一阵蓝色的风暴,吹进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新片《海洋》以浩瀚的大海为拍摄题材,耐心细致地探索这个幽深而富饶的神秘世界,完整地呈现海洋的壮美辽阔。水母群、露脊鲸、大白鲨、企鹅……在这里,真实的海洋动物世界远比动画片《海底总动员》中的冒险故事来得精彩。

其实,许多国内观众对自然纪录片的概念还停留在赵忠祥配音的《人与自然》。看过《探索与发现》的人并不多,能主动掏钱去电影院看这样一部没有情节、没有主演的自然电影的人,就应该更少了。不过,票房反响恰好相反。在《哈利·波特》《变形金刚》等大片的搏杀之中,《海洋》虽然在影院排片档期较少,但几乎场场都是满座。还有观众因为场次太少、只有上午放映,专门牺牲掉周末早上睡懒觉的时间,跑去电影院,投身蓝色海洋。

有人说,法国导演有世界上最细腻、最富有感情的眼睛,还有世界上最“不靠谱”的执拗。《海洋》耗资5亿,耗时5年,是史上成本最高的纪录片。如果不是因为雅克·贝汉名声在外,加上《迁徙的鸟》的成功,估计不管再怎么低声下气,也无法说服投资人再三掏腰包。也正因为这样的坚持,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宁静透明的海洋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展现,没有演员的动物世界照样充满了戏剧性的剧情。观众看到龙虾和螃蟹打架的全过程,就好像一场情节丰富、表情夸张的动作片；看小海龟破壳而出奔向大海,却被天空中的鸟群轻而易举地俯冲捡拾,就像是生死时速里的最后一秒赛跑；看从冰窟中跃出水面的胖企鹅被同伴一脚又绊回水里,就像是在看憨豆先生的喜剧……当看到鲨鱼被人类割掉“鱼翅”,残忍地扔回咸涩的海里,努力摇摆着已经不存在的尾鳍,静静地沉在海底等待漫长而痛苦的死亡,银幕前的人们不再觉得那是一条不相关的鱼,而是感到自己的同胞正在被屠戮。

《昆虫的世界》让我们对毛茸茸的虫子少了反感,《帝企鹅日记》让我们看到了企鹅们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人生”,《海洋》让我们感到遥远的海洋生物和人其实是同类。和所有的生命一样,人类本就来自大海,在陆地行走的千百万年,大海反而成为我们最陌生的领域。人类对海洋的探索甚至还不及太空。优秀的自然纪录片导演必然会用平等的视角看待动物世界,把它们的喜怒哀乐、衣食住行翻译给我们看。飞鸟也好,鱼也好,先有了解,才有共鸣；有了共鸣,才有同情、理解和怜爱。在这样的基础上,人和自然才能建立起真正的沟通和尊重。在这个主题的体现上,《海洋》中潜水员和蓝鲸共舞的画面堪称点睛之笔,舒缓、优美,无比动人。

除了技术层面和艺术层面以外,《海洋》打动人的,还有一种情怀。《迁徙的鸟》让人们突破了内心的禁忌,在蓝天自由翱翔；《海洋》同样解下了人们的束缚,让他们在幼滑的海水里畅游。这是一部完全值得在大银幕上体验的电影,是对自由的向往,对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