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是一群远离人们视线的男人,他们峥嵘在沧海之上。
这是一个不吸引人们眼球的团队,他们为祖国的海洋事业和国家海洋权益纵横汪洋。
一艘航船,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只是一个远离尘世的、渺小的另一个神秘空间。
这是一个纯爷们儿的生存空间,一群闯海男人的孤寂世界。
在这个孤寂的小世界里,心存信念的闯海男人,只能感悟,不能侃谈;只能静想,不能喧豗;只能浅唱低吟,不能狂歌长啸。
航船的主宰者是凡人。男人们浪迹沧海,没有呐喊,只有与肆虐的海风无声地搏击;没有悲怆,只有与咆哮的海浪殊死的抗争。
中国海监第一支队——一群闯海的男人。
刘福军没有当过兵,但他却是在当兵的老船长的言传身教中成长起来的一位年轻的船长。
刘福军生前是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向阳红09”船的船长。他出生在山东省邹平市的一个农村家庭,1984年从南京海员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从事海洋调查船的驾驶工作。从内陆农村走进海员学校,他第一次认识了大海。
当他毕业后踏上海洋调查船的甲板,老船长们的敬业精神和工作作风熏陶了他。1985年,领导安排他到远洋船员学院学习,尽管单位和家都在本市,而他学习3个月连一次家都没回。在出海执行任务期间,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出现在驾驶室,学习和积累航海知识。特别是当船航行到复杂海区或遇到恶劣天气时,他克服晕船呕吐的不适,把复杂海况作为提高驾驶技术的良好机会。由于坚持学习、刻苦钻研,他在较短的时间里考取了远洋三副、二副、大副证书,并有幸参加了我国第三次和第五次南极考察,实现了踏上南极的梦想。
在南极考察返航的途中,老船长对他说: “以前没有条件进学校系统学习,我是土生土长的船长。你与我不同,是学校培养出来的,现在我能带你到南极,你以后会把船开得更远……”
这是一次平常的交谈,但却再次拨动了刘福军那颗年轻而躁动的心。也许是有了为国争光远征南极的经历,事后平日少言寡语的他在与一位同事的闲谈中竟深有感悟地说: “一些看似遥远而神秘的历史巨变,其实与我等平民百姓息息相关,并近在咫尺。从事海洋工作十几年,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伟大的航海家郑和所说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的深刻意义。”
说这话时,刘福军也许想得更多,他想到了郑和,或许也想到了戚继光、郑成功、邓世昌……可在同志们的记忆中,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自家有困难的话。2005年年初,刘福军应邀到央视南极考察节目做嘉宾,头一天晚上从北京回到青岛,同事们见他脸色不好,劝他休息,而他第二天早上仍然准时上班。就在他病逝的前几天,船上的老厨师因病去世。病床上的他说话已十分困难,而他却让妻子借来100元钱,交给来看望他的船员说: “他家里很困难,这100元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代我转交给他的爱人。”船员们哭了。船长,你自己生命垂危还想着别人,别人家里困难,可你呢?为治病你已倾其所有还欠了债,你才是最困难的啊。
十多年前,刘福军患了乙肝。由于远洋科考任务繁忙,而船长又少,每次安排工作时领导免不了经常询问他的病情,征求他对工作安排的意见。而他每次都笑呵呵地说: “没事,我服从领导安排”。但是,近几年来他虽多次去过医院,可对于自己的病情却一直瞒着不对任何人说。
2005年2月,正在船上值班时他突然吐血,船员发现后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怀疑是否因胃部疾病所致。准备进行检查时,他十分冷静地对医生说: “我得的是肝病,已经很长时间了。”医生惊呆了,面对一位年轻的远洋船长如此的重病,医生敬佩他从未停止工作。这时船员们才终于明白,刘船长对自己的病情早已十分清楚,在抢救时,他一再叮嘱陪同的船员保留所有的药费单子,以便一并交给他的妻子。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生命垂危的船长,船员们不禁问他: “船长,你这是为什么?!”
就在他发病前不久,一天晚上,中国海监第一支队的支队长到码头夜巡,在船上与刘福军谈完工作后再一次询问起他的病情,他说: “没事,你放心吧。”就在临走时,支队长突然发现他眼里似乎含着泪花。
20天后,刘福军病危住院。他病逝后,这位支队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悲痛地说:“福军痛惜人生命短,所以他渴望工作,他需要工作,只要有工作,他就会把一切困难和痛苦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在平凡中追求人生的价值,追求完美,他做到了。”
只有失去才觉得珍贵。他病逝后同志们深切地感到,刘船长留下了一种让人永远难忘的特殊印记,在大家的心中已升华为近乎完美的楷模。无论是谁,一提到刘福军,他们都会脱口而出: “好人,好船长、好党员。”
就在从太平间送往殡仪馆前,从老家赶来的亲属对他儿子说:按照老家的规矩,在下葬前儿子要给父亲摔瓦盆。老家亲属把事先准备好的瓦盆放在刘福军的遗体前,烧完纸,他儿子含泪端起瓦盆,高高举过头顶,然而突然松开双手,瓦盆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这时他儿子,一个只有15岁的孩子喊到: “爸爸,你走好!”
这喊声令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这喊声把所有人的心揪得生疼。
一个远洋船长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他只有3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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