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襟岛:被渔民放弃的世外桃源

来源:南方日报   发布时间:2015-05-20 21:45:28 

大襟岛:被渔民放弃的世外桃源

大襟岛上的传说
南湾村曾经常遭盗匪抢劫,风水先生在村南种了一圈榕树,他告诫,住在圈内则吉,住在圈外则凶。村民都笃信这个传说。如今,圈内也仅剩两位老人独守孤岛。
近10年来,大襟岛上渔民的生产从南湾祖屋向北湾竹棚转移,图为北湾等待出海的渔民。
6月3日,住在大襟岛上的彭社长看到有游客来到南湾村,高兴地忙前忙后,执意挽留游客在家里吃午饭。
每当有客人登岛游玩,都会找到彭社长和他老伴。因为,南湾村虽然有80多座房子,但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铁将军把门,只有彭社长夫妇住在这里。
今年春节后,这对夫妇惊讶地发现,原本剩下的几户人家也搬到对面的赤溪镇去了,这个有着200多年历史、曾经有三四百人的村子,现在只剩下土生土长的老两口成为大襟岛上最后的岛民,孤单地守护着南湾村。
落后的原生态环境,逼走了大襟岛上的渔民和唯一的公共建筑———百年麻风病院;台山核电项目征用的消息,拉开了大襟岛开发的帷幕,一场海岛开发与保护的博弈即将在这个“孤独的海岛”上上演。
每一个登上大襟岛的人,都不由得感叹这个海岛的美丽风光。远离污染和喧嚣的海岛,是一个难得的养生之地,南湾村留守的两位老人,虽然年近古稀,身体却很硬朗,一笑露出洁白完好的牙齿。
这样天然的环境让人很向往,但向往越丰满,现实越骨感。之前,大襟岛有南湾村,有麻风病院,居住了近千人。现在,南湾村只剩两位老人,麻风病院也即将搬走。
他们并非不喜欢这个岛,只是对这里的诸多不便心生畏惧。大襟岛从来没有通电,有限的电力完全来自太阳能发电板和柴油发电机。
这里也没有公共交通,要去对岸的镇上,村民需要自己驾驶渔船。交通不便在大襟岛甚至造成了一些本可避免的悲剧:1999年南湾村一位年仅两岁的小女孩发高烧,送往陆上医院的路上,女孩就靠在妈妈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南湾村小学停止办学之后,岛上的孩子们要到赤溪镇上学,村民只能把孩子送到岸上居住。在各种因素的催逼下,村民开始走出海岛,上岸生活。
随着台山核电站的建设,大襟岛已被征用了一部分,核电厂散热处理区将建在这里,大襟岛还可能面临被整体征用的命运。
或许,关于这座小岛的故事将渐行渐远,只能在尘封的历史里去寻找。南湾村民恋岛的情怀,却始终在他们的心底挥之不去。
大襟岛位于江门台山市赤溪镇南面的海域上,因形似古时衣服前襟而得名。
19世纪初,大襟岛南湾山谷中,古村落开始形成。
2010年,南湾村80多户村民只剩下两位老人,古村落凋敝。
……
凋敝两个老人独守南湾
早几年前,外迁的村民春节还会回来过年;而现在,村民们甚至把祖公神位都搬到岸上的新家去了
南湾村是大襟岛上唯一的村庄,位于大襟岛的东南岸,夹在鳄鱼状的山脉中间,“鳄鱼”把嘴伸向海底,南湾村就在中间喇叭形的山谷里。
从码头到村里,有一条长满青苔的水泥路。村里房子的门窗上大多布满了灰尘,杂草从各家院子一直长到廊檐下,石灰刷成的墙壁上面爬着一道一道的灰色水渍,告诉游客,这里久未住人。
“自2000年开始,村里人陆续搬往对岸陆地上的赤溪镇,慢慢地,留下的人就越来越少。”彭社长指着这些空房告诉记者。
每户村民临走时,都会带上鱼虾和肉菜拜访彭社长夫妇,请他们帮忙看房子。最初,彭都会热情地答应,还经常帮他们扫扫灰尘。但后来拜托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只是帮亲戚看看房子,其他的人顾不过来。”
早几年前,外迁的村民春节还会回来过年。现在,村民们甚至把祖公神位都搬到岸上的新家去了。于是,村民回南湾村仅有的象征意义都没了。
村子的四周栽满了榕树。彭社长说起南湾村关于榕树的一个传说。早先的老村经常遭盗匪抢劫,风水先生在村子南面种了一圈榕树,他告诫村民,住在圈内则吉,住在圈外则凶。之前,村民们都笃信这个传说。而现在,圈内也仅剩两人。
村里至今没有通电。彭社长花了2000多元去台山买了台太阳能发电机放在屋顶,准备了两个蓄电池轮流充电,用来照明。家里也买了电视机,但大多数时间是摆设。“只能看雪花,没有信号。”
老人也不忘记用蓄电池给手机充电,但手机大部分时间也是摆设,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在这里无能为力。村里完全没有手机信号,要和儿女通电话,两位老人就结伴走上5分钟,到码头边的海滩,手机在那里才能找到微弱的信号,施展“身手”。
彭社长夫妇的两儿一女,打渔赚了钱,也跟随“大部队”搬到海岛对岸的赤溪镇,在那里建了大房子。儿子多次盛情邀请父母,但两位老人一年顶多上岸六七次,每次在儿子新家小住几天后,总是嚷着回岛,“也说不清,习惯了,就是喜欢住在这里。”
转移从南湾祖屋到北湾竹棚
岛上北湾竹棚里的渔民都有三个“家”———南湾的祖屋、赤溪镇上的新房和北湾的临时竹棚
海湾、山谷、沙滩、丛林……来南湾村码头钓鱼的杨敬觉得,面朝南海,与一群白海豚相伴的大襟岛真是“世外桃源”。
可岛上的村民们为什么要离开南湾村?
“南湾打渔实在不方便。”彭社长的侄子彭结忠告诉记者,南湾虽然也有码头,但是距离村民的房子较远,走路大概需要20分钟,而且没有专人看守。村民必须扛船出海,而且南湾的风浪很大,渔船出海不仅耗油,危险性也比较大。
于是村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北部湾出海。村民争相在北湾码头附近搭起了简易竹棚,作为渔业生产的“临时基地”。10年间,北湾的临时竹棚越来越多,多达四五十间。
趁着闲暇,彭结忠在自家竹棚里修补渔网。在彭结忠不到10平方米的棚子里,床、柜子、电视机等生活用具旁边摆满了渔具,小小的竹棚同时承担着仓库的功能。
虽然南湾村也有房子,但是彭结忠夫妇已经不回去了。彭在赤溪镇上也买了地建起了新房,老人和孩子们住在里面。
和彭结忠一样,北湾竹棚里的渔民都有三个“家”———南湾的祖屋、赤溪镇上的新房和北湾的临时竹棚。
彭社长告诉记者,南湾村80多户村民基本在陆地上购买了新房,位于赤溪镇的占绝大多数,甚至有村民把房子买到台山和深圳。
今年68岁的钟社林不愿意离开海岛,尽管不住在南湾村了,他还是跟着村里的打渔队伍,在北湾竹棚区开了一家士多店。
对于彭结忠来说,他依然怀念南湾村的祖屋,北湾只是他们不停打渔、渔网破了再不停修补的地方,南湾才是祖居地。尽管收入还不错,彭结忠却无限感慨,收入再高也换不回祖祖辈辈居住南湾的记忆。
南湾村里曾有一所南湾小学,但是没有老师愿意来艰苦的海岛上教书,整个学校大多时候都只有一个代课教师。
很多家长不愿意把自己的小孩放在南湾念书,宁愿多花点钱,也要把小孩送到镇上去读。终于在2003年,南湾村从此结束了有学校的历史。
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相继走出南湾村,南湾从此沦落为空村。
搬迁百年麻风病院将成历史
对于这里的病人来说,大襟岛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住了大半辈子,虽然偏僻、艰苦,却相互熟悉,舍不得离开
除了这群淳朴的南湾村民外,麻风病医院也陪伴了大襟岛走过近一个世纪的风雨。
大襟岛上的麻风病医院历史可以追溯至1924年,由美国传教士和华侨梁耀东筹建,高峰时期病人多达500余名,一时人声鼎沸。
如今,麻风病医院现在残破不堪,白色的墙壁已经开始脱落,院内长满荒草。麻风病医院院长吴桂芳告诉记者,现在院内只有46名老年病人,已经没有常驻医护人员,每隔半个月会有一拨医生和护士过来替病人检查身体,其他的生活事宜要靠病人自理。
担任院长的吴桂芳已经在这里工作了33年,当年卫校毕业的年轻小伙已经两鬓苍白。他告诉记者,他不算来麻风病医院最久的,有的病人在这里已经呆了50多年。
麻风病医院给南湾村带来了较多变化。以前,南湾村民生了病都必须渡海去赤溪镇找医生。麻风病医院建立后,村民一般都先到麻风病院看医生,这里医生给村民的药品是免费的。最重要的是,南湾村民接上了医院的自来水管,结束满山遍野找水喝的历史。
上世纪80年代开始,海岛上盛行的“结契”风俗让村民和麻风病人进一步走近,村民开始认麻风病人为契爷、契妈,希望麻风病人来承担契子和契女的病痛。
村民和麻风病人的情感需求终于找到了交集。据病人吴东日称,病人很乐于接受。因为病人上岛后,家人很少来探望。67岁的麻风病人谭亚德来自湛江吴川,至今已经在麻风病医院呆了36年。在他的记忆中,还是20多年前,弟弟曾经来岛上探望过。
6月3日,麻风病医院院长吴桂芳来到医院宣布了一个消息———医院今年下半年将迁往东莞。
搬迁并不是病人乐意听到的消息。尽管东莞的交通比大襟岛要方便许多,但是对于居住在这里的病人来说,大襟岛已经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他们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虽然偏僻、艰苦,却相互熟悉,舍不得离开。
未来或被核电项目整体征用
村民都希望政府能够挑起开发大襟岛的重任,开发好这个宝岛,同时一定要考虑环保问题,不能对海岛造成污染
两个人的南湾村、上岸的岛民、即将搬迁的麻风病医院……接下来,大襟岛会不会更加孤独?
村民杨卫平夸张地抱怨,“中国没有电的地方,只剩下大襟岛。”没有学校、没有医院和手机信号,他希望政府能够开发大襟岛。
而对岸广东台山核电项目的建设,让大襟岛面临新的挑战和机遇。
2008年8月,台山市国土局印发征地公告,宣布拟征用570亩南湾村集体土地作为台山核电项目建设。在采访中,多位村民告诉记者,大襟岛有可能会被整体征用。
彭社长夫妇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几次询问记者,“到底会不会整体征用?”这两个老人已经成了海岛最后的守望者。
对于大襟岛的未来,村民都希望政府能够挑起开发大襟岛的重任,开发好这个宝岛,同时一定要考虑环保问题,不能对海岛造成污染。
尽管大多数南湾村民已经离开大襟岛,但他们仍然是最了解大襟岛的人。他们希望,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大襟岛不再孤独,能够变得更加富裕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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