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与舟山之缘

来源:中国海洋文化在线   发布时间:2015-05-20 23:40:56 

赵孟頫 (1254 ~1322年),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书画家之一。他是元朝书坛的领袖人物。到了明朝,书家称他为 “唐以后集书法之大成者”。清朝乾隆皇帝更是喜好赵孟頫书法,赵字再度风行朝野。赵孟頫的字在朝鲜、日本也曾非常风行。 1987年,国际天文学会以赵孟頫的名字命名水星环形山,以纪念他对人类文化史的贡献。
不仅如此,赵氏一门还以多才多艺闻名于世。赵孟頫、管道升夫妇,子赵雍、赵奕,孙赵麟、赵凤,外甥王蒙等,三代人出了7位大书画家,影响了元、明、清直至现代700年中国书画的发展,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
赵孟頫与舟山有缘。他曾朝礼普陀山,留下墨宝。他的妻子管道升写有《观世音菩萨传略》。他的儿子赵雍,则在舟山为官五年,留下很好口碑。他的许多文人朋友到过舟山,留下过许多与舟山有关的诗文。
1 “昌国巨海中观其雅量”
赵孟頫是宋太祖十一世孙,今浙江湖州人士。南宋灭亡后,元世祖忽必烈命人往江南访贤,赵孟頫等被推荐进京,他作为南宋遗逸而出仕元朝,“官居一品,名满天下”。
赵孟頫的诗文、书法更得到朝野称道。元仁宗把他譬作唐朝的李白、宋朝的苏轼,称他“操履纯正,博学多闻,书画绝伦,旁通佛老之旨,皆人所不及”(《元史》)。元仁宗把赵孟頫、管道升、赵雍三人的书迹合装一卷,藏于秘书监,得意地夸耀:“使后世知我朝有一家夫妇父子皆善书,亦奇事也。 ”
普陀山志记载,赵孟頫到过佛国。大德五年(1301年),元成宗“敕翰林直学士刘赓制文,集贤直学士赵孟頫书丹”,命其赴普陀山撰立“昌国州宝陀寺碑”。赵孟頫还题有“瀛洲界石”四字。
赵孟頫此行写有诗歌:“缥缈云飞海上山,挂帆三日上孱颜。两宫福德齐千佛,万里恩光照百蛮。涧草岩华多端气,石林水府隔尘寰。鲰生小技真荣遇,何幸凡身到此闲。 ”
赵孟頫到过佛国,另有元代文人记载可作佐证。
元代黄溍《题吴兴赵公书洛神赋》:“此赵公被敕书宝陀寺碑时所写。公是行遇暴风昌国巨海中,舟垂覆而免,殊不以为意,方且游戏翰墨,及乎‘屏翳收风,川后静波'之句,岂非善谑者哉。即此亦足以观其雅量矣。 ”
黄溍说,赵孟頫此行“遇暴风昌国巨海中”,而赵诗中说船“挂帆三日”才到普陀,其原因应是被风浪所阻,两者可互为印证。
《洛神赋》是三国曹植的名篇,其中有“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句,指风平浪静,水不扬波。黄溍说,赵孟頫行舟大海,遇到暴风,船差一点倾覆,他还在船上拈笔临写《洛神赋》,意态自如,怡然自得,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
黄溍,今浙江义乌人,他比赵孟頫要小23岁。 1331年,赵去世九年后,黄溍应召进京入朝,调任翰林应奉、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后升翰林直学士。他应是在京城时才有机会看到赵孟頫《洛神赋》并在上面题字,此时距赵创作该作品至少已30年。可见赵孟頫昌国海中表现出的超人气魄、风度,在那个时代的文苑中长久成为佳话。
2 《观世音菩萨传略》功德无量
赵孟頫的妻子管道升(1262~1319年),今浙江德清人,一说是上海青浦人。工书画,风格与赵孟頫相似。作品主要有《山楼绣佛图》、《长明庵图》。今故宫博物院藏有《水竹图卷》。
许多佛教研究者指出,关于观世音的来历,说法甚多,管道升在元大德十年(1306年)所作的《观世音菩萨传略》,最为人们知晓:
从前有一国王叫妙庄,有3个女儿,长妙因,次妙缘,三妙善。长、次女都遵父旨出嫁,唯妙善誓出家修行。王不悦,就将公主赶出王宫,公主出家香山修行。妙庄王得了重病,奄奄一息,此时妙善公主已经修行成果,变化成一老和尚给他诊治,称只有服用直系亲属的手、眼,方能痊愈。妙庄王觉得长女、二女素来听话,传旨让她们献出手、眼,两个女儿断然拒绝。妙善公主就让妙庄王派人去香山请求神佛帮助。使臣来到香山,妙善公主断臂剜眼,带回给妙庄王服用。妙庄王病愈后到香山答谢神佛,才知道救自己的是三女妙善,看到她已无手、眼,悲痛异常,于是求神灵帮助女儿恢复手、眼。上天被妙善公主的孝心感动,使妙善公主长出了千手千眼。这就是观世音菩萨千手千眼严宝相的典故。
《观世音菩萨传略》一书比较完整地讲述了菩萨的身世。后来中国流传的观世音故事以此为蓝本,以致女性观世音菩萨的灵验深入民间。汉传佛教3个最大的观世音节日(农历二月十九观音圣诞日、六月十九观音成道日、九月十九观音出家日),就是从女性观世音的身世故事而来的。
管道升如此崇信观世音,想必不会错过与丈夫一起到佛国朝拜的机会。《观世音菩萨传略》一书成书于赵孟頫到普陀山书宝陀寺碑后五年,这很有供人们遐想的空间。
赵孟頫夫妻感情很好。管道升有一首很有名的爱情诗《我侬词》。词中写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
赵孟頫选择出仕元朝,虽然很风光,但赵宋宗室的特殊出身使他心里很苦闷。
元朝把人划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北人、南人。这赵孟頫恰恰属于第四等,而且又是前朝宗室,皇帝的赏识并不能得到朝廷实力派的认同。每当他表现出才干,皇帝有意重用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反对。赵孟頫依然受摆布而不得施展抱负,常因自惭而心情郁闷,故潜心于书画以自遣。管道升曾填《渔父词》数首,劝其辞职归去。其一曰:“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吟风弄月归去休! ”
赵孟頫夫妻因此相当信佛,以抄经做功德,散于名山丛林。
赵氏与名刹高僧多有交往。元英宗至治元年(1321年),杭州净慈寺僧人石室祖瑛,来到昌国隆教寺任住持。赵孟頫为此写下《瑛公住持隆教寺疏》(又称 《为隆教禅师寺石室长老疏》)一文,成为后世书法爱好者眼中的珍品。
延佑五年(1318年),管道升病发,赵孟頫多次上书请求,次年4月,得准送夫人南归。 5月中旬,途经山东临清,管道升病逝于舟中。3年后,赵也去世。两人合葬于湖州德清县东衡山南麓。
3 “论者比于古之循吏焉”
赵孟頫的次子赵雍,元泰定四年(1327年)起在舟山为官5年,人们对他的评价是,“任昌国州知州,凡五年。一以廉平,至民于理。州民各安于事,桴鼓不惊。论者比于古之循吏焉”(光绪《定海厅志》)。
赵雍(1289~约1363年),字仲穆,号山斋。他到舟山为官,时年38岁。
舟山宋朝时设昌国县,元朝升县为州。当时地方的军政一把手官名叫达鲁花赤,一般只由蒙古人担任。下面再设知州、同知。赵雍在舟山当的是二把手。
元朝吏治腐败,但到舟山的却也有好官。赵雍的前任干文传就是其中一人。干文传(1276~1353年),今江苏苏州人,1317年起任昌国州同知6年。他确实为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后来任湖州乌程县尹,浙江特举他政绩全省第一。好官让人怀念,舟山的老百姓因此建“干大圣庙”纪念他。
干文传离任4年后,赵雍来到舟山。或许是干文传勤政亲民做出了一个榜样,赵雍在舟山5年,干的也得民心,“州民各安于事,桴鼓不惊。论者比于古之循吏焉”。
“桴鼓不惊”是什么意思呢?桴,是鼓槌;桴鼓,指古代悬在官衙前的堂鼓。若有人击鼓鸣冤,“大老爷”即升堂决断屈直。桴鼓不惊,就是说堂鼓终日悬挂在那里,没有人去敲它。为什么呢?因为这位“大老爷”非常清正,没有人敢违法胡来,也就没有人去官府门前击鼓鸣冤了。
司马迁著《史记》设《循吏列传》,以赞扬封建社会中勤政亲民的官员。历代舟山地方官员上正史《循吏列传》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元朝的干文传,另一位是清朝的缪燧。赵雍舟山为官也能留下好口碑,是一种荣幸。
赵雍到舟山为官时,他的父母亲已去世多年,他自己也已成为著名的书画家。
赵雍姿貌雄伟,豪爽有乃父风。少时随其父母南北往来,得与京城名流来往。柯九思有诗云:“忆昔京华陪胜集,郎君妙年才二十。 ”他尤工于书画,并时为其父代笔,人莫能辨云。张羽题其画:“古来名画传父子,唐有二李蜀两黄。吴兴公子冠当代,雍也继之早擅场。 ”
赵雍有《赵待制遗稿》。他有许多诗词传世。一些作品反映出他对官场一种淡泊的心境。这与他在舟山期间“州民各安于事,桴鼓不惊”似也有一定关系。他的词《水调歌头》写道:
“春色去何急,春去尚微寒。满地落花芳草,渐觉绿阴圆。马足车尘情味,暑往寒来岁月,扰扰十余年。赢得朱颜老,孤负好林泉。宝装鞍,金作镫,玉为鞭。须臾得志,纷华满眼纵相谩。功名自来无意,富贵浮云何济,于我亦徒然。万事付一笑,莫放酒杯干。 ”
赵雍后官至集贤待制,约在1363年逝世。他的书画作品现在都是珍贵文物,在海内外被人们小心收藏。
赵雍在舟山5年,应该有大量书画作品创作,不过笔者至今还没找到这方面的线索,是为憾事。
4 “坐对画图如梦寐六街尘土昼濛濛”
赵雍当官是靠父亲的社会地位,他“以父荫入仕”。
元初停止科举制度,汉族士人一时无法靠读书进入仕途。朝廷后来还是做了一些补救措施。 1316年,赵孟頫晋升为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官居从一品,“推恩三代”。赵雍于是成了“高干子弟”,可能就是此时入仕。
与赵雍不同,干文传是通过科举入仕。1315年,元朝恢复科举取士。首次会试,干文传考取进士。第三年便被派到舟山为官。他晚年参与修《宋史》,任集贤待制,以礼部尚书退休。他为元朝著名诗人萨都剌诗集《雁门集》作过序,说明他自己也是当时文坛闻人。
干文传也是一位书法家。上海博物馆藏有他的《袁易钱塘杂诗跋》行楷书作品。常州保存有北宋书法家米芾书条石,有干文传写的跋文。 1985年,常熟发现干文传所书的元《钱熙祖墓志铭》。
赵雍与干文传同样热爱书法,有交往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干文传在舟山任职第3年,1319年,高丽忠宣王降香江南名刹,朝礼普陀山。说起来,干文传能通过科举入仕,与这位高丽名人有很大关系。干文传很有可能怀着感激心情陪同他去佛国朝香。
高丽忠宣王汉名王璋,是元世祖的外甥。他把高丽国王位置传给儿子,自己长期在中国居住。当时,汉族士人一直盼望恢复科举,但没胆量向皇帝进言。《资治通鉴续编》说,忠宣王“以姚燧之言白于仁宗,及李孟执政,遂奏行焉”。元代恢复科举取士,“其端实自璋发也”。忠宣王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这位高丽人热爱中国文化,在大都建万卷堂,以读书自娱,结交许多著名文人,其中第一位嘉宾为赵孟頫。
元朝,到普陀山朝礼的文人甚多,许多人与赵孟頫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
前面提到的黄溍就是其中一位。他的文集中有《游宝陀寺》《洋山夜发》《题观海图》《题黄给事山居图》等诗。
《游宝陀寺》:“十年望沧海,临流不能度。苍茫岁华晚,邂逅舟楫具。拂衣乘天风,挂席随烟雾。旦从蛟门发,暝投翁洲住。前瞻积水深,岛屿青无数。梅岑特孤绝,遥见日出处。寄身人境外,矫首禅关路。粲粲金砂石,离离白花树。高期愜幽抱。历览增遐慕。俯伏苔磴间,庶与真灵遇。二边非可取,三观何時悟。悠然坐忘言,目送寒潮去。 ”
《题观海图》:“昔年解缆岑江上,初日团团水底红。鼍吼忽摇千尺浪, 益鸟飞仍挟半帆风。遥看岛屿如星散,只谓神仙有路通。及此栖身万人海,旧游却在画图中。 ”
黄溍在诗《海月图》中写道:“忆曾夜叩潮音洞,海阔天高月正中。坐对画图如梦寐,六街尘土昼濛濛。 ”
黄溍此诗当是他在大都任高官时所写。他见到海月图时联想起自己以往到普陀山朝佛的美好回忆。
在黄溍的心里,“六街”,京都的大街和闹市,尘世的所有富贵繁华,都比不上潮音洞“海阔天高月正中”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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