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世界

来源:李美兰   发布时间:2015-05-21 04:08:22 
李美兰

我坐在海堤上,身后是响亮的晚会音乐,前面是巨大的涛声。我置于两种巨声之间,把自己凝固成一座雕塑,惟有长发与衣裙在张狂飞扬。

我面向黑色的大海,风的呼啸声,海浪的拍岸声,背后的音乐渐渐被我遗忘。此刻,没有人会介意这海水的纯净度与颜色,是绿是蓝或是浑浊的黄。它已经变成了黑夜的颜色。而这黑暗中,又埋藏着多少的暗涌与疯狂。

微弱的路灯只能照到海岸,及前锋的浪涛。浪潮涌动时泛起的白色泡沫,像一只巨大的兽奔跑着,抵达岸的那一刻,以全部的力量奋击,咆哮着,然后疲惫地退缩了。

电影《海上钢琴师》里一生没下过船的男子,终究没听过海的声音。因为,当海水冲击岸堤的那一刻,才会发出因撞击而撕裂的声响,这便是海的声音。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海的子女,融身于此而浑然不觉,而我们都不过是站在岸上看海的过客。

一些小情侣纷纷走下了堤,相拥着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看海。他们像涌起的波涛一样进入了我的视野,成了海的一部分。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竟然浮现出金基德片子里的片段,一个裙装少女向海走去,步履从容表情平静,像跨下台阶一样地跨下海,身子一步一步地矮了下去,然后水面只剩下几圈温柔的漩涡,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路灯散发着暗蓝色的光,因为风太狂,它扰乱着我的视线,这暗蓝也变得模糊不清。左侧望去,能看到局部屏障一样暗绿的山,在灯光下变得极为不真切,像是副道具,直直地立在那里,没有远景的烘衬。因为其余的一切,都被浓烈的黑色所覆盖。

屏障一样的山,泛着白沫的浪涛,三两的情侣,成了黑夜里窄小的海,世界也变得如此小了。是的,这世界是海的世界,因为小而开始变得亲近,近得让你感觉你就坐在时光的尽头,往事就像细沙一样从你的指尖流走,然后统统被海带走。

夜愈深,风愈大,浪愈狂。海水慢慢地接近着岸的距离。人们纷纷从海边散去,我却想更一步接近这海,于是坐在浪口,看这夜色里的大海。冰凉的细沫打在脸上,不胜寒意,我却偏爱上了这疯狂的海。

黑暗里静默的疯狂,让我想起马尔克斯笔下的《疯狂时期的大海》,那浓烈的玫瑰花香味,是死神的召唤。而死亡却是来得如此唯美,一个死去的姑娘变得年轻,她侧着身体,睁着眼睛,身后有一长串的花朵,她把大海里所有的花朵都采撷了过来。在海底,在一座布满了白色住房的小镇,在房子的阳台上有几百万朵花。

当我还沉浸于幻想之中,这时,一个大浪扑了上来,打湿了我的衣裙。我不得不离开。我想,这海终是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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