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永乐、宣德年间,虽历数朝,但海禁政策并未根本改善,明成祖仍然规定:“禁民间海船,原有海船者,皆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永乐实录》卷27)。
正统年间(1436~1449),海禁再度紧张,到嘉靖年间(1522~1565),达到登峰造极地步,明世宗下令:“一切违禁大船,尽毁之”、“沿海军民私与贼市,其邻舍不举者连坐”(《嘉靖实录》卷38)。为此,沿海地方政府严令禁海,毫不手软,下令“私造双桅大船下海者,务必捕获治之”,“查海船但双桅者,即捕之,所载即非番物,俱发戍边卫”(《嘉靖实录》卷38)。
在实行海禁的同时,又厉行迁民政策。洪武二十年(1387),朱元璋派信国公汤和经略沿海,汤和以“海岛居民,外联海盗,内相仇杀”为由,奏请徙民,除城区(今舟山市定海区)准留547户8805人外,其余46岛13000余户34000余人悉数迁往浙东、浙西各州县和安徽凤阳。关于这次迁民的具体情况,史料记载极少,传说系经“复翁”王国祚面陈朱元璋,才得以保留舟山547户人家。据《定海县志》记载,王国祚来到南京求见明太祖,奏云:“往昔海寇不敢侵扰宁波,盖畏昌国断其后路。今昌国徙民减兵,海寇无所顾忌,外海不靖,内寇必乘机烽起,因将无宁日。故恢复翁山,亦即屏障内地。守昌国,内地军饷可减,乡亲与其流离冻馁他乡,不如且耕且守,团练自保。 ”王国祚作为一介草民,凭什么能面见朱元璋?据说他曾救助过一位前往普陀山进香途中遇难的王子。但此说未见诸史籍。惟据明万历间进士王士性《广志绎》卷四记载:“宁(波)、台(州)、温(州)滨海皆有大岛,其中都鄙或与城市半,或十之三,咸大姓聚居。国初汤信国奉勒行海,惧行倭,徙其民市居之,约午前迁者为民,午后迁者为军。至今(舟山各岙)石栏础、碓磨犹存,野鸡、野犬自飞走者,咸当时家禽所遗种也。 ”
舟山徙民,历史上不止发生一次,此后在嘉靖三十六年、清顺治十三年、康熙十年又发生过多次,当时统治者迁民政策有多么严厉,可从“午前迁者为民,午后迁者为军”得到印证,整个城市,男女老幼数万人,家产细软何止万千,勒令在半天内离境,那是多么的悲惨和残酷!关于迁民,我们还可从甬上举人谢泰交一篇纪念友人黄与坚的 《笔记》中得到印证:“先是浙东以舟山民徙内地,舟山环岙七十二,居民计数万,踉跄迁徙,冻馁载道。时严冬,先生(黄与坚)出家钱,并发囷粟为粥,糜人给之。条上便宜事四:渡民宜广招船户,不得禁私渡,一也;风汛不测,当宽期,使获济,二也;徙民槖装,毋抢夺,三也;令所在地方安插,无得拒阻隔,四也。四者行,流人皆德之……”另外,四明诗人李邺嗣目睹舟山徙民情状悲惨,赋《翁洲词》并序云:
翁洲未徙前,城门鸣,鸟聚噪,万数井水墨,未几变起。翁山多猿,山家畜犬禦之。火后犬奔,山猿鸣,满谷 所谓鸟乱于上,兽乱于下矣!
黑云如山海上奔,白日鬼啼翁洲门。鸟鹂百万啄人屋,腥风夜吹井水浑。须臾大火空城起,七十二岛同时焚。寿冷流民缘岸哭,十家五家徙鱼腹。黄犬嗥嗥走山谷,老猿引雏尽登木!
空城火起,七十二岛同时焚!流民们缘岸哭泣,沧浪之间,10家中有5家落水喂鱼腹,这是一幅多么惨不忍睹的悲惨景象。舟山所有岙门居民悉数被迁,沈家门岙自不例外,自洪武二十年后,至万历300余年间,沈家门基本上没有居民,更没有渔业生产,当然不存在永乐年间 “渔港开港”了。对此,还可从胡宗宪《筹海图编》获得印证,因《筹海图编》编成于嘉靖四十年(1561),不仅是当事人记载当时情况的一部资料书,而且是一部进呈御览的海防书,不可能言无所据。该书记载明初以来,今岭陀山内的舵岙、南岙、赵岙一带居民,为了防止倭寇劫掠,筑墙于今教场北麓之大岭,阻截了这条通往各内岙的“总路”。说明当时“大岭”是沈家门通往舵岙、南岙等地的唯一道路,大岭外面沈家门岙和教场地方,因屡遭倭寇劫杀,又经迁徒,没有居民,只驻有军队。胡宗宪又说:“近贼径由水路或门道而入,累被劫掠。 ”既有驻军,为什么还被劫掠呢,说明有一段时间,沈家门防守松懈,查正统二年 (1437),因“陆上城守乏人,倭贼登岸杀掠,水寨之海船重大,须得顺风便潮,卒难驾驶,不能赴援”,因此掣散了沈家门水寨。作为天然良港的沈家门,实为大明军事要塞,一但松懈,就会被倭寇占空子,造成悲剧,这是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