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子 人民科学家  ——追记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世界著名海洋生物学家曾呈奎

来源:胶东在线 李明春   发布时间:2015-05-21 02:16:49 

编者按:根据中央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办公室和中宣部新闻局的安排部署,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正在开展学习宣传曾呈奎先进事迹的活动,这是我国海洋界的一件大事,也是我国海洋界的骄傲。

曾呈奎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当代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他的先进事迹本报曾多次予以报道(今年报道见2月22日以《留取丹心慰桑海》)。今天本报再次从另一个角度,发表纪念曾呈奎的文章,以激励广大读者积极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为建设海洋强国而奋斗。

今年1月26日14时10分,山东青岛外海,“海鹰”号船汽笛长鸣,哀乐低沉,曾呈奎院士的夫人张宜范和孩子们按照曾老的遗愿,在这里为他举行骨灰撒海仪式。

此时,阳光普照的海面突然变得阴沉,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似乎不忍看这令人心碎的离别一幕。

良久,张宜范和儿女们轻轻拉开骨灰盒盖,将里面包裹着骨灰的红布一层层掀开。老人的手颤抖着,艰难地抓起一把骨灰,在半空停留良久——“曾老,走好!”——一片片、一瓣瓣,骨灰和着鲜花随风飘落,迅即消失在苍茫的海面。

“大海的儿子”回来了,融入他钟爱一生的蔚蓝……

矢志不移跟党走

曾老一生担任过许多职务,拥有几十个头衔。然而,在这些头衔中他最为看重的是中国共产党员的称号。经过数十年的不懈追求,直到1980年,他才如愿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1956年,曾老第一次郑重向党组织提出了入党申请。经过组织的长期考察和培养,1966年他的入党申请通过了基层党组织的讨论,就在他期待上级党组织批准之际,“文革”开始了。在“文革”中,他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大特务”。为此,他蹲过“牛棚”、扫过厕所,多次受到批斗,经受了非人的折磨。面对残酷的批斗和折磨,妻子张宜范的心揪得紧紧的。就在一次曾老被批斗、游街回家后,张宜范含泪向他诉说了心中的忧虑。曾老经过沉思之后深情地对妻子说:“我们要相信共产党。目前只是一片乌云遮天,总会过去的,而且我还有我的科学事业……”

在曾老被关押的日子里,为了证实他还活着,张宜范在每周给他送衣服时,总是要见到他亲笔收条才肯离开。就是靠着这些衣物和字条,夫妻俩互相传递着温情、支持和鼓励,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曾老在被“棒子队”关押期间递交的一份“思想汇报”《论自杀》中写到:“因为我爱党、爱祖国、爱人民,所以我不能自杀;因为我要把我的科学知识奉献给人民,所以我不能自杀;因为我爱我的亲人和家庭,所以我不能自杀;因为我还要活着与那些不执行党的政策的人作斗争,所以我决不自杀!”正是凭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对科学事业的执著追求以及同志、亲友们的支持,曾呈奎才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

“文革”结束后,他再一次向党组织提交了申请。1980年1月,经过20多年的考验,曾老迎来了他人生旅途上庄严的时刻,终于在古稀之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多年的夙愿实现了。他也自此完成了从爱国主义者到坚定的共产主义者的人生重大转折。他说:“我是共产党员,活着就要为人民努力做点有益的事”。

曾老1909年出生于福建厦门的一个华侨世家,一生经历了满清、民国、新中国三个时代。幼时他亲眼目睹了劳动人民生活的艰辛,心灵受到极大触动,毅然为自己取号“泽农”,以明心志。

1929年,曾老在厦门大学植物系学习时,当他看到人们采集海藻为食时,便萌生了发展“海洋农业”的想法。他想人们既然能够在陆地上种庄稼,也应该能够在海上种植海藻。从此他与大海结缘,开始了把“沧海变桑田”的远征,并为之奋斗了一生。

抗日战争胜利后,1946年,国立山东大学在青岛复校,时任生物系主任的童第周受校长之托,聘曾老为山东大学教授。时年37岁的曾老已是美国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副研究员,由于才华出众,美国密执安大学、华盛顿大学等也都希望他去工作。当时的国内抗战刚刚胜利,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研究条件都很差。但在爱国激情的驱使下,曾老怀着报效祖国的强烈愿望毅然于1946年12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祖国。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重大选择。

青岛解放前夕,曾老是国民党政府所要争取到台湾去的科学家之一。当时,他远在福建厦门的夫人和子女也已去了台湾,日夜盼望着他也能到台湾,全家团聚。此时,他面临着人生的又一次抉择。现实使他对国民党政府失去了信心,最后他还是毅然选择了留下来。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重大选择。在这次选择中,他考虑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家庭和子女,而是对国家、对事业的追求,“泽农”壮志和让“沧海变桑田”理想的实现。

从此,他与家人天各一方。直到1975年,在他任副团长的新中国第一个科学家代表团访问美国时,才得以在美国与分别数十载的家人第一次相见。当1995年其次子、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局研究员曾云骥来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进行学术交流时,才出现了50年后父子在祖国大陆第一次握手的感人场面。

大海之子的爱海情结

曾老长期从事海藻生物学研究,他长达70余年的科研活动都是和海洋科学联系在一起的。在藻类的分类形态研究上,他发现了百余个新种,两个新属,一个新科,具体主持和领导了《中国海藻志》的编写,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威的藻类分类学家之一。他还对经济海藻、海带、紫菜的实验生态学研究以及栽培生物学基础进行了创新性的研究,在海藻资源开发、利用和化学加工领域取得了一系列举世瞩目的创新性成果,为我国海藻的生产和海藻事业发展奠定了基础。

上世纪30年代,正是描述性的藻类分类、形态学兴起的时期。他走遍中国的南北沿海开展中国海藻资源的调查研究。二战时期,围绕着战略物资琼胶产品的生产和控制问题,正在美国从事藻类实验研究、事业有成的曾老受美国政府之托,负责组织开展了对琼胶原料的生产和加工方法的研究,同时也涉足于褐藻胶和卡拉胶的资源和加工方法的调查研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四五十年代,紫菜的形态生活史研究成为当时世界藻类学界的研究热点。他立即抓住了这个科技难题实施研究,并很快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成为当时世界上最早突破由紫菜丝状体产生壳孢子,由壳孢子产生叶状体的两个科学家之一,从而为紫菜的人工采苗栽培奠定了坚实基础。由他最早定名的“壳孢子”一词,经过数年的考验之后,得到了当时世界上所有权威藻类学家的一致认可,并采用至今。

海带原本是分布在日本北海道和俄罗斯库页岛冷温带海域的食用海藻,是中国的传统食品却不是中国的产品。曾老在仔细分析了国家的需要和可行性的基础上,在50年代初就大胆地把海带养殖原理研究,选定为新成立的青岛海洋生物研究室的研究方向之一。经过十余年的努力,终于取得了海带夏苗培育、海上施肥和南移栽培的巨大成功,为在中国建成世界上最大的海带栽培业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随后,中国的海带栽培业迅速发展,并成为中国海洋水产养殖业的领头产业。70年代初期,中国人工栽培海带的干品总产量达到30万吨,是日本和苏联自然海带产量的6倍,震惊了世界藻类学界和水产养殖学界。正如国际著名藻类学家苏珊·布劳利教授指出的,“对于20世纪的世界科学而言,曾呈奎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物,他对藻类学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参考了海带的发展模式,借鉴了海带的发展经验和教训,紫菜、裙带菜和龙须菜等其他海藻的栽培也先后在中国取得了成功并迅速发展。随后,动物性的贝类(贻贝和扇贝)、虾类和鱼类的养殖也首先在中国迅速大规模地发展了起来。海带栽培取得的成功,不仅对中国和世界的藻类科技界,也对整个海洋水产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曾老有关“海洋农牧化和蓝色农业”的远见卓识,不但在中国取得了普遍的承认,也得到了世界水产界的认可,世界水产学会授予他“世界水产学会终身荣誉会员”的殊荣。2002年4月,世界水产养殖大会在中国北京成功召开,这是对中国海洋农牧化理论和实践成果的认同,中国向世界做出了响亮地回答:中国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我是大海的儿子”。这是曾老在央视《正大综艺》栏目做嘉宾时向观众表达的心声,也是他内心世界的表白。

生也奉献 死也奉献

时光荏苒,曾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临终前他留下遗嘱:“遗体解剖后,有用的器官捐献出来;火化后,骨灰撒入一生相依的大海;个人所有书籍、资料全部捐献给工作过的中科院海洋研究所。”他的遗嘱再现了一位大科学家的风采,震撼了人们的心灵。

2005年1月20日,96岁的曾老在青岛病逝。就在曾老逝世前8个月,他还发表了《寄语21世纪的中国海洋科技》,对开发我国300万平方公里的“蓝色国土”提出了科技战略的构想。

他指出,中国的海岸线长1.8万公里,拥有37万平方公里的领海和30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专属经济区,占13%国土面积的海岸带居住着40%的人口,创造了全国60%的国民经济产值。这表明海洋对中华民族生存与发展的重要性。

由于数千年农耕文明的传统,由于长期的锁国、禁海,我们至今对海洋的意义仍缺乏足够的认识。曾老的《寄语21世纪的中国海洋科技》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资源丰富的广阔空间。他告诉我们,从20世纪80年代到2000年,海洋产业的总产值翻了5番,由每年200多亿元增加到了每年4000亿元,其中渔业占了54.7%,折合2188亿元,占整个GDP的1.2%。显然,与我们对陆地农业资源的开发相比,“蓝色国土”还有巨大的开发潜力。

今年是郑和下西洋600周年。郑和曾指出:“国家欲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危险也来自海上……一旦他国之首夺取南洋,华夏危矣。”其见解不下于400年后的美国“海权之父”马汉。进入21世纪,加入WTO,“世界村”已不再是文学上的描述,而是确凿的现实。海洋已不再是隔绝各个国家的樊篱,而是各国竞相争夺开发的领地。中华民族的复兴需要我们自己的海洋战略。科学家需要有战略思维。而这战略思维来自对民族兴衰存亡的关切,来自对制约性因素的洞见。

这种对海洋战略的关注是绝对必要的,这种对民族复兴的神圣使命感是绝对必要的。中科院海洋所所长相建海说:“曾老开创了一个时代。他是海洋所的奠基人之一,为我国海洋科学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曾老是位杰出的战略科学家。40多年前,他就大力提倡成果产业化,提出科研要为经济建设服务,眼光非常超前。‘农牧化’思想是他在国内率先提出的。他始终主张科研要与经济结合,要为社会服务。40多年前,他就提出既要注重基础研究,又要重视应用研究。他敏锐地把握国际海洋科学和生物技术领域发展大趋势,适时提出了中国发展海洋生物技术的战略设想,建议在发展海洋水产养殖业的同时,加速海洋生物资源的开发,使海洋产业从过去传统的养殖捕捞业尽快转变为高新技术产业。在这一创新性思想的倡导下,科技部启动了以曾老为首席科学家的国家攀登计划B项目——‘海水增养殖生物优良种质和抗病力的基础研究’,极大地推动了我国海洋生物技术研究和产业化发展。”

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海洋生物学家刘瑞玉教授,从建所初期就与曾老合作共事,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们带领着广大科技人员在海洋科学领域艰苦创业,尤其是在“海洋水产生产农牧化”的实践中,在取得重大成果喜获丰收的同时,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曾老去世前的一周,刘先生去医院探望,刚要离去时,曾老又把他叫回来,紧紧拉住他的手,却说不出话。刘先生说:“我知道,曾老还想跟我谈工作,谈大海。曾老从一开始就提出,不能光搞基础研究,还要搞应用,像海洋生物的增养殖、海藻加工等,为整个海洋科研指明了方向。


著名物理海洋学家赫崇本是曾老发现和培养的杰出人才之一。赫崇本在美国学习期间,曾老就在生活和主攻学科上对他给予了诸多关心和支持,并劝说其由金属物理学改攻物理海洋学,这为他日后的辉煌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正如赫崇本教授生前对人们说的那样,“没有曾老的帮助和热心,就没有我赫崇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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