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学批评萌发于上个世纪70年代的美国,90年代形成热潮,文学与自然生态的关系成为文学批评的新课题。众所周知,海洋与生命起源和进化,海洋与人类文明的产生和发展,海洋与文化、文学的生成都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文学自其诞生之日起就和海洋相依相联,从神话传说、英雄史诗,到诗歌、小说、散文、戏剧,世界无数的艺术家歌颂海洋、描绘海洋、探索海洋,她雄伟博大、神秘危险而又平静柔和,具有内涵丰富的自然品格和人性品格,她不仅向人类提供巨大的物质财富,而且孕育出无限的精神财富。美国无疑是全球海洋文学大国之一,在人类日益关心全球环境变化的大背景中,在生态批评日趋完善的情形下,美国学界对海洋文学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
一、三个来源与三个阶段
什么是海洋文学?我认为,那种渗透着海洋精神,或体现着作家明显的海洋意识,或以海或海的精神为描写或歌咏对象,或描写的生活以海为明显背景,或与海联系在一起并赋予人或物以海洋气息的文学作品都可以列入海洋文学的范畴。可以说海洋文学在主要濒临大海的地区和国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相比较而言,欧洲、美洲成就更为突出些。
美国海洋文学在美国两百多年的文学发展史中取得了较大成就,其作品的数量质量均可与战争文学、爱情文学、西部文学和科幻文学等相媲美。从严格意义上讲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独立的美利坚合众国形成之前,它没有自己独立的文学,各殖民地的人们阅读的文学都是欧洲大陆文学,因此美国文学的渊源在欧洲大陆,这些先天条件决定了美国海洋文学的三个来源:一、16世纪起,英国、法国、西班牙、荷兰等几个老牌殖民国家早期的海外探险和殖民活动积淀了丰富的海上冒险和生活经验,为海洋文学的产生发展提供了厚实的创作素材,特别是这些国家对美洲大陆的殖民、开拓历史,成为移民后代缅怀的光荣事迹。二、新大陆殖民地的建立需要大批劳动力,这进一步刺激了早就存在的黑人奴隶贸易的发展,贸易船只不断地在非洲和美洲之间航行,非裔美国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19年,当时20名黑人随荷兰军舰在詹姆斯城登陆,到19世纪约有1500万黑人生活在美国,对这一段历史的记忆、记录总是和海洋联系在一起,这导致了“非裔—美国海洋文学”(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 of The Sea)的出现,这类文学主要描绘从非洲到欧洲到美洲在“中途”(Middle Passage)的种种经历。三、以英国文学为代表的旧大陆各国的海洋文学对美国海洋文学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丰厚的艺术土壤,这是美国海洋文学最直接的借鉴和最重要的根源;“探险主题”、“海难主题”、“海盗故事”、“鬼船传说”等自哥伦布探险新大陆以来也成为海洋文学反复讲述的母题。
根据人类对大自然的认识程度和科学技术运用对自然的影响程度,综合考察美国社会和历史发展情况,可将美国海洋文学大致分为三个时期:美国南北战争之前为第一阶段,1860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为第二阶段,一战后至今为第三阶段。三个阶段海洋文学发展的总趋势是由早期注重对大海进行自然主义式的再现,逐渐向象征主义的多层意象表现过渡,并最终走向生态主义。从内容上看,对海洋的描写经历了由大篇幅宏观展示到局部描绘、由原生态的海洋景观的真实再现转变到象征寓意和生态思想的表现;从艺术形象上讲,起初作家们注重对人物和海洋形象的原始粗犷的自然本真状态的描述,展示人物和海洋天然的野性和不羁的精神,具有较强的传奇性和神秘性,后来随着人们对大海认识与征服程度的加深,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与大海形象逐渐走向社会化,带有更多的象征性;从作者对海洋的态度上看,前期作家们把大海既当作人的对立面,征服的对象,当作探险、寻宝、发财的途径展示,也当作灾难、厄运、惊险、神秘的化身去表现,随着经验的积累逐渐地转向,开始把海洋当作人类的朋友和赖以生存的伙伴,当作生命力的源泉和精神的家园,赋予了海洋以更多更深的人性品格和象征寓意;从创作主体看,绝大多数海洋文学作家都有丰富的海上生活经历,或做过水手,或进行过冒险,或有过捕鱼猎鲸的体验,或有丰富的海洋知识、对大海有着丰富的情感;从体裁上看,海洋文学起初只限于航海冒险故事记录、游记和小说,后逐渐发展到诗歌、散文、戏剧、影视文学等各种文学表现样式。
二、对海洋自然本真形态的展示
自独立战争到内战这一历史时期,人们丰富的海上航行生活、海洋贸易和海上捕捞业的发展,为海洋文学提供了丰厚的创作素材,海洋文学一经产生就迎来了第一个繁荣期。此期的海洋作品把海洋形象和航海主人公放在平等的地位加以表现,把大海和人物同样当作英雄形象来描绘,有不少作家甚至把大海当作表现的主要对象,人物只是讲述大海的一个线索或陪衬,这时作家笔下的海洋形象神秘危险,博大辽阔,个性鲜明,描绘真实,充满大海原汁原味的气息,具有较强的自然主义色彩。
库柏是美国海洋文学的奠基人。19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库柏写了11部海洋小说或故事:《舵手》(1824)、《红海盗》、《水妖》、《内德·迈尔斯》、《卡斯蒂利亚的梅塞得斯》、《两个船长》、《双帆船》、《海流和海岸》、《杰克·梯尔》、《海狮》(1849)等,这些作品大都源于他少年时期的水手生活,同时也反映了他的浪漫主义的想像才能。
一向以写恐怖惊险小说而闻名的爱伦·坡把同样的风格带进了海洋小说中,他着重描绘人在大洋的怀抱中历险的细节,把大海的神秘、凶险、威力、变幻无常渲染得迭宕起伏、动人魂魄,令人产生恐慌惊奇敬畏的审美感觉。这类小说主要有三部,《阿瑟·戈登·皮姆的故事》、《海底漩涡余生记》和《皮瓶子里发现的手稿》。
赫尔曼·麦尔维尔堪称世界海洋文学大师,他对美国海洋文学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可以说海洋成就了麦尔维尔,麦尔维尔亦“成就”了海洋,海洋是麦氏灵感和创作的源泉,而海洋又在麦氏笔下变得神秘多彩,让无数读者理解了大海、熟悉了大海,对大海产生敬仰之情。1851年发表的《白鲸》是麦尔维尔海洋小说的登峰造极之作,它被誉为“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美国的悲剧史诗。作品中的海洋主题和海洋形象占了重要的一席,这是作品具有永久艺术魅力的原因之一。
三、走向多重象征
南北战争爆发后,人们关注的目光转向了蓄奴制、美国西部开发、海外贸易、对外扩张等问题,文学上以废奴文学、西部文学、揭黑幕文学、战争文学为主,海洋文学相对而言较弱,但这一时期海洋文学也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作品中的海洋形象进一步象征化,成为故事背景和作品思想感情的象征,承载着更多的人性品德,特别是在诗歌领域,大海更成为诗人抒发感情、表现各种意境的载体,主要作家有惠特曼、萨拉·裘维特、萨克斯特·塞利亚、史蒂芬·克莱恩、杰克·伦敦、凯特·肖邦等大批作家。
著名诗人惠特曼在他的《草叶集》中开辟专题“海流集”(初版时叫“海滨杂忆”),以海洋为歌颂对象,表达诗人自我浪漫主义的激情,海洋是他灵感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