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关机》视频访谈

——谈渤海康菲溢油事件

本文来源王诗成专著《经略蔚蓝》"蓝色视角"

海沫：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晚不关机》视频访谈，我是海沫。今天我们要关注康菲渤海漏油事件。我们演播室请来的评论员是著名海洋学者、山东省海洋渔业厅原副厅长、巡视员王诗成。王厅长，你好欢迎您来到我们今晚不关机的演播室。 

首先咱先看一个短片了解一下，康菲渤海漏油事件的最新进展。

海沫：王厅长首先我们想问一下，康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公司，他和中国海洋石油公司是什么关系？

王厅长：康菲中国是美国的大企业的一个分支机构，就是派到中国和中海油进行合作开采渤海石油，也就是蓬莱19-3油田。中海油是我们国家的一个海上采油的大型企业，也是一个央企，他在这个合作中占51%的权益，是大股东，康菲中国这个公司占49%的权益。

海沫：据你分析，蓬莱19-3油田出事的原因是什么？

王厅长：康菲公司自己说是自然原因，当然他最希望把事故归结于天灾，因为归结于天灾，他心里比较轻松一些，不用舆论谴责他，另外也不用赔偿。康菲说的除了他的主观愿望外，还有一层深层原因，就是渤海的生态地质条件比较差，它是一个断裂层，恰恰蓬莱19-3油田钻井平台基本处在这个断裂层上，但是不是说有了这个断裂层就一定会漏油。联合调查组为什么肯定这是一起事故呢？也就是说他本身没有按科学的方法，按照技术规程进行操作，比如说注水和采油是有一个比例的，注多少采多少要保持一个平衡，但康菲在操作过程中急于求成，没有按照规程办，注采比例失调，这样就使压力出现问题了，而且油正好在断裂层蔓延，漏出油来了，这就是他的操作不当。

海沫：9月5日，康菲公司发布公告，说已经完成蓬莱19-3油田的钻井、注水及生产作业程序，共计231口井停产，关于蓬莱19-3油田的漏油事件有了实质性的推进。下一步要进行的就是受损利益的索赔。关于赔偿我们有很多疑问，康菲事件刚被曝光的时候，据媒体报道说有一个20万元的罚款，一度让公众以为，康菲中国对这起事件的赔偿为什么只有20万？那这20万究竟是一个什么钱？

王厅长：这个20万呢，其实公众对这个问题感觉造成这么大的生态灾难，就才只罚20万，感觉数额太少，不足以震慑他，事实上也确实是少。因为我们国家《海洋环境法》公布时没有过多的海洋石油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这个罚款上额定的比较低，但20万只是罚款，这是《海洋环境法》第五十条规定的罚款，罚款是属于行政处罚，但还有一个生态索赔的问题，真正让他吃不消也好，让他感到压力也好，是生态索赔。

海沫：之后，7月9日，国家海洋局给媒体又一个信息那就是中海油和美国康菲的赔付责任远超过20万，这个钱其实就是所谓的生态索赔，您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生态索赔？

王厅长：这个海洋生态系统一旦形成以后，都保持生态的稳定性，就是生物多样性，生态稳定性，一旦通过溢油以后，破坏了他的生态稳定性，就是使生态遭到破坏，生物遭到破坏，给人们带来一些海洋灾难，他直接影响人们的健康，由于一个生态系统一旦破坏后，他的后果非常严重，而且修复起来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要为这个人为破坏的生态系统，追究他的责任，进行生态索赔。

海沫：针对渤海漏油事件，北京律师贾方义还发起了中国首例公益诉讼，要求康菲公司针对海洋生态的索赔成立100亿元的赔偿基金。一起来了解一下。

海沫：这100亿元赔偿基金，能否满足渤海漏油事件的赔偿。

王厅长：这100亿元，有的说太少，有的说还可以，各种说法都有，我想最终决定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看这次溢油事件的损失，最终通过溢油评估来决定。生态补偿，索赔是公益性的，公益性索赔的前提是拿出一部分生态基金，特别是墨西哥漏油事件出现以后，他已形成重大灾难，舆论压力非常大，政府给他的压力也非常大，英国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拿出200亿美金的溢油生态基金，就是说有了这笔钱群众就安心了，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进行生态补偿、生态的修复，如果没有钱的话，可能就成了无头官司了，到底是多少现在还没定论，但国家海洋局已明确表示上不封顶。

海沫：除了我们已经提到的罚款、生态补偿，你认为康菲中国应该再给我们哪些方面的赔偿？

王厅长：渔业，侧重于养殖损失索赔，因为一旦海洋环境变化了以后，对渔业来讲，特别是养殖业造成的损失是比较大的，这些也要进行索赔。当然环境变化了，对旅游、盐业等其他也有不同程度的破坏，也要进行索赔。

海沫：你觉得我们这个索赔之路能得以实现吗？

王厅长：我想到了今天，在强大的舆论监督下，在国家政府有关部门都开始高度重视下，而且康菲开始为什么这么傲慢、为什么隐满、为什么撒谎呢？他总感觉中国法律制度不健全，并且过去曾经发生多起溢油事件都不了了之，他也想不了了之，所以只要舆论发现不了，我只要隐瞒下去，瞒天过海，就可以逃避法律的追责，但我想今天是不可能了。

海沫：除此之外，贾方义还认为，康菲从违规操作到恶意隐瞒和欺骗，对中国海洋石油资源掠夺和破坏性开采，放任其所导致的渤海湾污染日益扩大，导致了严重的海洋污染事件，所以他觉得应该对康菲启动刑事调查。王厅长，你对这个事怎么看？

王厅长：我感觉启动刑事调查，从目前的情况看是非常必要的，我想就是因为没有启动刑事调查，也没有这个先例，所以康菲态度傲慢、撒谎、瞒报，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使化不了，顶多是赔偿、罚我一下，而且作为一个主要责任人来说，他没有刑事这个担忧。我想到目前为止，如果启动刑事调查，本身对康菲，对造成事故的责任者、肇事者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压力。

海沫：关于赔偿还有一个疑问，目前国家海洋局只告了康菲中国，在这起事件中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到底有没有责任？

王厅长：中国中海油不但有责任，应该担负一个很大的责任，康菲中国的傲慢、隐瞒、撒谎，尽管他在前台表演，但是幕后的主持者、幕后撑腰的是中海油，如果中海油说这个不能撒谎、不能隐瞒，要采取积极态度的话，康菲不敢。因为中海油能够决定康菲的命运，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感觉中海油作为一个上市公司，作为一个央企，为什么遭到舆论的谴责，最后应该说中海油觉醒了，他也感觉这个事做的不好，所以他已经公开，在康菲中国没提出建立渤海溢油生态赔偿基金时，他先提出来了，而且也在公开场合承认他有责任。

海沫：在刚才的谈话中王厅长多次提到了康菲中国的态度，就是傲慢、比较拽。我们编导总结了几条咱们一起讨论一下。第一就是，出现漏油事件瞒报。

海沫：王厅长您认为，康菲中国为什么要隐瞒事件？

王厅长：康菲中国的母公司，也就是康菲石油的企业在美国休斯敦，这个企业应该说是一个负责任的企业，那他派到中国的企业为什么这么恶劣呢？我感觉主要是因为国内环境造成的，首先我们的法律不规范、不健全，所以罚款才罚20万？最高上限20万。而且长期时间以来，出现海上溢油这种情况，只要拖一拖就过去了，因为他也见到，他也听到，所以他也想采取这个办法。另外就是中海油，中海油和他的合作要的是利润、要的是油、要的是速度，这也影响了康菲中国，我只要把油拿下来，拿到了利益，那些和我没关系。

海沫：第二点就是一再推迟的道歉和只字不提的赔偿。

【渤海漏油事件被曝光的时间是7月6日，7月7日，康菲中国和中海油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次事件道歉，但对于敏感的漏油原因闭口不谈，对于赔偿问题说目前不是最主要的。8月12日原本定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也临时被取消，8月24日下午才召开第二次新闻发布会，对封堵不利表示道歉，并表示并没有收到赔偿的要求】

海沫：一个真诚的道歉竟然是在事情发生后的2个月零8天，这个道歉是不是来的有点晚了？

王厅长：是晚了。因为没有强大的舆论监督，恐怕两个月以后也不会道歉。实际上假如康菲中国是在美国，出现这种情况，不管是责任事故还是什么其他事故，他第一时间都会公开道歉，因为国外非常重视知情权，你是瞒不住的，你先道歉你就先占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康菲中国和中海油的做法，我感觉是不明智的，连起码的道德准则都不讲，你对养殖户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海洋生态环境造成这么大的的破坏，你对公众应该道歉。但他为什么迟迟不道歉，他有这么个心理，我一道歉就承认我错了，我错了就得追加我的责任，再加上他看中海油的态度，所以中海油的态度也决定了他的态度。

海沫：我们编导总结的第三点是海洋污染范围的虚报。

【中海油内部人士7月3日透露，中海油渤海湾漏油事件已基本处理完毕，泄漏范围只涉及200平方米左右。但是7月5号国家海洋局给出的数据是由于此次溢油事件，蓬莱19-3油田周边海域和西北部海域840平方公里的海水一夜之间由一等水质变成了劣四类。单日溢油最大分布面积为158平方公里。】

海沫：200平方米和840平方公里，不用比较我们很明显的就能明白其中的差距。为什么这个数据的差距会这么大？

王厅长：200平方米是在什么时间出现的呢？在媒体的追问下，康菲中国的工作人员说，我只溢了200平方米，而且已经堵住，根本没有污染，他用这200平方米为了说明事故不大。我们官方报道是，在6-7月份这个时间内，形成了158平方公里的油膜，所以这个数据应该反映了200平方米和840平方公里劣质类水质是不呈比例的，200平方米的溢油不会造成840平方公里劣质类水质，也不会污染5500平方公里的海域。

海沫：第四点是漏油点的问题。

【最初发现的漏油点是B、C平台的两个，7月13日康菲公司停止了这两个平台的作业，但是没过多久，8月19号，中国海监船在巡航时发现，蓬莱19-3油田海域出现3处油膜覆盖区域。当晚，康菲石油中国有限公司向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承认，在蓬莱19-3油田C平台北侧15米范围内又发现9处海底油污渗漏点。而在23号，康菲又向国家海洋局承认漏油点是10个】

海沫：由最初的两个到后来增加的9个、10个，最后变成16个漏油点，我们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非要等到国家海洋局责问的时候，康菲中国才承认漏油点？

王厅长：开始发现到5个漏油点，他们都在采取措施。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由于渤海生态环境及地质环境比较复杂，是一个地层断裂带，一旦破坏了他的稳定性后，一处着火八处冒烟，油一旦泄露，就像人的血管出现问题，这儿破了、那儿破了，不断向外漏油，到后期康菲堵漏不及时。我想康菲在这个问题上，让民众气愤的是，他不在第一时间去想办法把漏油堵住，想尽一切办法减少环境损失，第一个他是瞒报，第二个就是把它小报，第三个就是派出大量人员去沿海调查，看养殖场的油是不是我的油，他先找证据为将来打官司做准备。墨西哥发生漏油后，美国政府在干预，英国企业在造成生态污染后，态度是非常明确地，措施是非常得力的，所以这一方面的许多经验也是我们值得去学习的。所以说，我刚才讲到康菲的傲慢、康菲隐瞒、康菲撒野的各个方面，与我国的大环境都有一定的关系。

海沫：其实，漏油事件已经发生，通过这次事件对我们引发的思考是，我们如何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

王厅长：这是一个警钟啊!不能要油，不要渤海，另外要警惕渤海变成油海、死海，通过康菲中国渤海溢油事件可以看出，造成渤海的毁灭或破坏的不仅仅是陆源污染，海洋污染特别是石油污染是一个重要方面。对于这个问题，我对国家一直建议要调整国家内海石油开发战略，就是该关的关，该停的停，该转移的转移。

海沫：谢谢王厅长和我们一同讨论了康菲渤海漏油事件，目前对于渤海漏油事件的生态索赔正在进行当中，不管康菲中国之前的态度如何，都已经过去，我们现在只是希望在各方的努力下，损失能够降到最低，而且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

（王诗成2012年9月5日  济南市电视台《今晚不关机》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