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庆
羊口是渤海莱州湾南畔的一个海边小镇。河海交界处地势平坦,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芦苇。春天,那里一片葱绿,如铺向天边的绿绒;夏天,碧绿如茵,微风轻拂卷起层层涟漪;秋天,抽穗放花,如姑娘般娇艳俊美;冬天,芦花飘舞似浊浪排空,令人顿感浩瀚壮阔。
小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入海处捕捞的一种“面条鱼”。活鱼几乎通体透明,最大也就10厘米左右。身体细长,好像一根面条,学名“银鱼”。炸熟的银鱼,肉质丰满细腻,吃起来有一股猪肉般醇厚肥美的香气,这大约得益于小清河与渤海的共同滋养吧。
银鱼,古称脍残鱼,别称面条鱼。对于银鱼,史学家司马光曾赞“银花脍鱼肥”,诗人张先也曾描述“春后银鱼霜下鲈”。银鱼因其味美,在辽金时代就成为皇家贡品。明代著名医学家李时珍称:“大者四五寸,身圆如筋,洁白如银……优重小者,爆干以货四方。”
春天三四月份,气温上升,银鱼从深海洄游到小清河入海处产卵,鱼汛到了。趁着时节,渔民白天黑夜捕捞尚未产卵或已产卵的银鱼。白天,一条条渔船拖着细眼的渔网尾随鱼群围截捕捞;入夜,万盏渔火,渔民将渔网投在水下,等候鱼群自投罗网。读小学时,村里常会有“银鱼哎,新鲜的银鱼哎”的叫卖声。身着蓝布衫的渔家大嫂光着脚板,挽着裤管,挑一副敞口的竹篮兜售刚刚出水的银鱼。探头一瞧,竹篮中的银鱼洁白如玉,真正的出水鲜啊!
听母亲说,食用银鱼不用去鳍、去骨,甚至连剖腹取脏、抠鳃等环节都不需要,只用清水洗净即可。在小镇生活的渔民深谙其鲜美之道,摸索出煎、炸、炒、烩、炖等数十种烹饪技法。
比如,芙蓉银鱼―端上来就像一大朵美白美艳的花。银鱼莼菜羹雪白映翠绿,大有鱼戏莲叶间的意趣。最常见的翡翠银鱼羹,用青菜末、银鱼、水、淀粉、佐料,调和出青白相间的羹。一听这羹名,便有香意氤氲,宛如一付清凉剂。那汤色雅净素淡,滋味清鲜醇美,自是油炸烟熏所不能及。缓缓饮下一碗银鱼羹,会淡忘膏粱厚味。小镇人能把吃这等俗事,做得跟弹琴一样古雅,不免叫人倾心。
如今在菜场上也有银鱼售卖,但大多粗大无光泽,且浸在水中,要买儿时的银鱼成了一种奢望。
忆旧时,天还未放亮,村里的街道上就有卖银鱼的车子。银鱼一般是用马车或牛车拉着,一排排的铁桶盛满了亮亮的、白白的银鱼。尚未产籽的银鱼体型粗大,肚子部分颜色发白。产过籽的银鱼光泽透亮,细细的脊骨看上去像包裹在晶亮的玻璃体中。母亲挎一竹篮装满家里的玉米或豆子,可以换回一瓷盆银鱼。用水洗了,放在簸箕的干面粉里使劲晃,然后5个一堆,将鱼尾处拢在一起轻轻一捏,黏上蛋糊放在油锅里煎。待银鱼的两面有些变硬发黄,撒一撮儿葱、姜、八角末,再多多地浇点醋,加点酱油,盖上锅盖,文火慢慢炖。出锅后,搁一把小香葱,一种浓郁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行走在小镇,任海风吹拂,衣角飞扬,唯有儿时的那碗银鱼汤让我想起来就嘴馋。老旧的灶台,黑漆漆的铁锅,舔舐的火苗,冒着热气的银鱼汤出锅了。喝上一口,鲜味通过味蕾窜入脾胃,也浸入人心。......查看原文:http://epaper.oceanol.com/shtml/zghyb/20171025/69865.shtml

- 频道推荐
- 最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