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大海

来源:赵阳   发布时间:2015-05-21 03:03:03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乡。故乡和游子之间,有一条情感的脐带,永远无法剪断。对于像我这种在部队院子里长大的孩子,故乡只是档案上一个亲切而又陌生的名字,而那有着成长的故事、有着相熟的伙伴,至今乡音难离难弃的第二故乡才是心底里真正的故乡。

我出生在山东省长岛县,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大海边度过。父亲是一当兵就上了岛,一呆就是29年,远远长于他在故乡的时间,一家人也毫无选择地跟着他都变成了“老海岛”。那些年我们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搬过几次家,所住的最小的一个岛离陆地也有4个多小时的航程。

长山列岛由大大小小32个岛屿珍珠般串起,镶嵌在蔚蓝的大海中。身处其中你会处处感叹大自然的天地造化、鬼斧神工:月牙湾铺就十里珠玉、九丈崖浪淘千仞峭壁、长山尾界分黄海和渤海……白天,海天一色,白鸥翔集,银帆点点,让人身心皆醉、物我两忘。入夜,皓月千里,渔灯明灭,涛声起伏,那裹着淡淡鱼腥味的海风足以抚慰任何一颗疲惫的心灵。岛上民风纯朴,渔民热情好客,随便走进一户渔家,主人定会热情地邀你上炕入席,一顿热腾腾的渔家饭菜、几句掏心窝子的家常话就会让你升起满怀温暖的情愫。

在尽享海岛之美的同时,每一个长岛人也会深深领教海岛之苦。台风光顾是家常便饭。刮风时,天昏地暗,巨浪滔天,仿佛整个岛都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人不能出门,坐在家里,听着屋顶上的瓦被一块块掀起,砸在地上。每每台风过后,瓦砾遍地,满目萧条,蔬菜齐刷刷地平躺在地面上,大树也被连根拔起。冬天的海风更是凛冽如刀,我的双手每年都被冻得开裂流血,至今留下了难以蜕去的疤痕。岛上不比陆地,一年到头吃不着新鲜蔬菜,喝的是又咸又涩的水,若是气候恶劣船只不能通航,一些连淡水都靠供给的小岛就得断水断炊。爸爸每下部队必乘船,在海上不能自己安排行程,出去一次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通讯又不便,小时候印象中爸爸总是在茫茫的大海和某个小岛上。

小岛偏居一隅,与都市的浮华与喧嚣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岛上的人似乎特别容易满足,清苦的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如今留在记忆里的都是一些如金色流沙般的欢乐时光。没有游乐园、电影院的童年,我们得以更多地亲近大自然,拾海螺、抓螃蟹、洗海澡,当地人从来不把我们当外人,跟着渔民出趟海,更是难得的经历。有苦作陪衬,那甜似乎就格外地耐人回味。记得一年冬天,爸爸到济南开会带回来一瓶蕃茄酱,小小的两勺就可以做满满一锅西红柿汤,那可是岛上冬天稀罕的美味了,那酸甜似乎至今还齿颊留香。能到最近的陆地城市蓬莱去逛逛,是少女时代心目中最期盼最高兴的事,尽管要饱受晕船之苦。每每刚上船时,在甲板上欢喜雀跃地唱歌、看海鸥、看浪花,最后头昏、呕吐、被扶下船舱去,可还是那么开心。

海岛虽偏,但不缺少阳光,海岛虽小,更不缺乏精神。在这小小的世界里,在咸涩的海水和绿色的军营滋养下,我慢慢地长大了。守岛官兵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乐观的一个群体,他们大海般广阔的胸怀、礁石般坚韧的品格都给了我持久而深入的影响,他们以祖国为重、以事业为重的精神在我的心灵里播下了一颗颗信仰的种子。我曾随爸爸去过一些小岛,那些岛上一无淡水,二无居民,只有战士的驻守使得小岛成为揳在祖国东大门上的一枚枚钢钉。在那些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小块陆地上,在那些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我本以为会看到孤独、无奈,但我看到的却是一代代守岛人用双手劈山填海,建起了整洁的营房,在峭壁上凿出了盘山道,在石头缝里填出了“巴掌田”,以自己的行动践行着海岛为家、艰苦为荣、祖国为重、奉献为本的“老海岛”精神。在战士的宿舍里,我看到了他们用贝壳做的工艺品,用罐头瓶养的小鱼小蟹。他们顽强的生命力,他们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和对生活的热爱一次次地敲击着我的心灵,我为自己原本藏在心底的优越感和狭隘感到羞愧,我不再仅是同情他们,而是羡慕他们。他们把小岛当作家乡一样去热爱、去建设,在这里挥洒了青春的热血,实现了人生的价值。在军民的共同努力下,如今长岛早已成了全国有名的小康县,昔日的渔村变成了海上花园。去年父亲在离开海岛10年后又一次踏上了当年所住的最小的岛———大钦岛的土地,回到曾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电话中一贯沉稳的他,声音掩不住的激动,听着话筒那端间或传来那熟悉而亲切的海风和涛声,我的心也随之怦怦地跳了起来。

去年,我们又一次搬家,大大小小加起来这已经是第11次搬家了。我们家只是千千万万个军人家庭中最普通的一个,一纸调令,就可以把家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如今,我也成为一名军人,在一次次搬家中,我懂了,其实在每一名军人心中,无论是海岛还是山沟,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部队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哪里就是最亲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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