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妇和渔夫

来源:王兰飞   发布时间:2015-05-21 03:24:30 
风从遥远的海上吹来,带来大海的气息。那风也许掠过一艘艘渔船的身旁,穿过丈夫正在拉起的渔网,轻拂到我的脸上,让我想起丈夫粗粗的手掌和那宽阔的胸膛。

当我躺在丈夫坚实宽厚的臂弯里,常常疑惑女人是男人的港湾吗?分明男人是女人的摇篮,大海一样的摇篮。

丈夫说他要年年月月出海捕捞,捕捞财富,捕捞幸福,于是大海成为我梦想的地方。

台风来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走向港口,眺望着渔船归来的方向。夜已入深,我依然怔怔地伫立在窗前,我祈祷丈夫的船今夜一定平安归来,夜宵和热水都早已备好。

邻里的狗突然狂叫起来,听到丈夫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飞速打开了门,屋里的灯光瞬间拥满了庭院,我像一枚含苞欲放的花蕾欣喜地迎向期待已久的太阳。丈夫的身影匆忙急促地来到我的眼前,一下子将我紧紧地抱住,紧紧地,仿佛要把我的整个身体都勒进他的肉里去,我发觉丈夫的衣服都湿透了,身体微微地颤抖。丈夫在耳旁惊恐未消地说,我差点死了,真的,我差点回不了家了。说完,伏在我的肩上无声地哭了,那哭声压抑着惊魂的恐惧和死里逃生回到家的松懈与激动。我的眼泪也因心疼而无可言语地流了出来。

那浪头就像一座座翻滚着的高山,前呼后拥地扑了过来,渔船犹如一只豆壳,又像一只起伏跌宕的飘流瓶,在此起彼落的浪涛里,一直看不到同行船只的影子,彼此承受着同样的命运,却仿佛远离了同一个世界,只有孤独和无助在大海的魔掌里奋力颠簸。

忽然,一排横浪朝船体的侧身猛削过来,尖利的浪峰像一把巨斧劈破舱身,震碎了玻璃,海水蜂拥倒灌进去,船员室进水了,被褥、衣服都浸入水里又浮了起来。

一台排水机已挡不住汹涌的海水,船员们只能用瓢、用桶、用碗奋力向外淘水,身体在船舱里颠来倒去已没有了知觉。只有心敲鼓似地欲破膛而出,胃吊在嗓子眼里倒着最后一点黄色的液体。我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凸了出来,冒着青幽幽的光,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块灼热的烙铁,海浪击得我晕头转向,我用腿使劲勾住一根柱子,疯狂地淘水。心里只想着“我要回家!回到家,再也不干打鱼这营生了。”丈夫劫后余惊地说。

如果不是经验丰富驾船老练的船长,迅速地在狂风巨浪中见风转舵,并紧紧稳住,那船恐怕就倒扣在海底了。丈夫的言语间,透着对船长深深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说着说着,语气慢慢地自豪起来,终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和疲惫沉沉地睡了。

我轻轻挽过他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年轻而沧桑的脸,我正是那一个温馨的港湾。我用无限的温柔和疼爱,去怀抱并抚平丈夫被大海舔蚀的伤口。

当风暴退去,一切归于平静,勇敢的水手们也都进入了温馨的梦乡。只有不眠的港口,在黑暗里依然与大海默默地对峙着、较量着。

丈夫又要出海了,我叮嘱他小心,丈夫一仰头一脸灿烂的笑容:“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的生产一定会旺起来的,你等着吧。”

有一种等待需要勇敢,有一种思念需要虔诚,有一种牵挂需要祈祷。这就是渔民的妻子,水做的女人,礁石铸成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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