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沽那里属渤海湾最里处，地势极平缓，船行半个小时还似在内陆河道航行，两边是断续浮现的泥滩。风虽平但浪不静，船身酒醉般地摇摆着，加上浓重的海腥味，几个抵抗力较差的同伴早就清空了“内存”，软成一团泥坐在甲板上。船老大却不在意，说腥点好，腥味重说明海里有货呢。他把“货”念成了“贺”，倒并不影响大家的理解。

泥滩慢慢远去，海面渐渐开阔。船老大把舵交给天津来的王书记执掌，自己到船艉和船娘一起把拖网撒下去。拖网撒着欢儿扎落到波涛里，一会儿工夫就全不见了，只有网尾的海漂子还若隐若现地留在后面的海面上，偶尔有只海鸥落在上面。船老大说都别挤在后舱看了，要起网还最起码得等一个小时呢。

满目都是海共天，在极远处混沌成一片。虽然大家大都是从内陆来的，新鲜劲儿一时半会儿还没过去，可景色的单调还是让大家感觉海里的一个小时似乎更加悠长。好不容易等到船老大把发动机停了，喊一声起网了，大家才又抖擞起精神来到船艉。船老大站在船舷上，奋力地把网拖上来，边跟大家开着玩笑说中午能不能吃饱全看这一网了。大家就笑，早有人把脸盆端过来，帮着清点战利品，重庆的小柳手最快，率先伸进手去“钓”上来一只螃蟹，痛得直叫。大家幸灾乐祸，说看这阵势还不知道谁要吃谁呢。船老大嘴里也在嘲笑，手下却不停，端过一盆海水来说把手放进去，它就把钳子松开了。

收获还不错，共计打上来6条梭鱼、一条鲈鱼——青岛人称为寨花鱼，还有4条章鱼，4只螃蟹，3个大海螺，分拣在两个盆里。大家七手八脚各自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弄了一手腥就都散开了，只有小柳还在那里意犹未尽地拿着只螃蟹钳住只章鱼，再逗弄章鱼抱起只海螺，连成一串，得意地晃给我们看。

发动机咆哮着搅动着螺旋桨，在船艉划出一道长长的波痕，历久不散。船老大说出海打鱼过去叫犁海，你看船拖着网行过去像不像牛拉着梨在黑土地里翻起泥波浪呢？只是陆上讲人勤地不懒，而海床梨得勤了却能让鱼虾绝了子孙，近年来的收成就越来越差了，有时候运气不好连油钱都挣不回来。

大家都无语，出神地看海天交接处发呆。犁之于地，船之于海，对于人来讲是劳有所得的具体手段，且犁过去的地和海又都看似恢复了平静。而对于地和海来讲，即使伤痕平复是不是也意味着永难忘却的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