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去家乡轮渡的那一刻起，海岛熟悉的气息如看过无数遍又在心里徘徊过千百回的老电影的片段在我的面前骤然回放。这天，原本安静的小岛，在一下子涌进在外求学的学生，近海捕捞的渔民，出岛在外工作的，甚至举家迁到外市的……这些如天涯孤鸿般齐刷刷地翩然而至，如一盘流落在五湖四海的散沙因了这个群岛温情的召唤而齐齐汇聚。小岛的街道、码头、菜场、超市，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岛上的人世世代代靠海吃海，在远离城市的喧哗中，过着属于自己快快乐乐的生活，平静而富有诗意。 我家乡的岛叫海鸥岛，得名源之海鸥，在海鸥岛的岛角，有一处海鸥栖身的地方，那里生存着成千上万只海鸥。海鸥是渔民的朋友，在空空的海面上，外出捕鱼的渔民可以看见天空飞翔着灵性的海鸥，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惊喜，渔民们甚至形象地把海鸥喻为他们在大海中的妻子。善良的他们，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教育他们不许打扰海鸥的作息，让它们在海鸥岛繁衍生息。 我从小长在这摇篮般的岛屿中，天天听着海的气息，听着海的歌唱，慢慢长大。岛上长大的孩子，都对大海有一种依赖和亲切感。记得小时候，家里男人出海时，我们小孩子都有大人领着来到外滩。那是个既开心热闹，又伤心分离的日子，但我们小孩子还不会为爸爸和叔叔们要出海而伤心，因为我们还小，还是只知道玩的小海娃。我们不会理解爷爷奶奶离开儿子的感受，更不会知道母亲离开父亲时的恋恋不舍，生活在海边我们比城里的孩子多了一分淘气与自由。 海鸥岛是千岛中一个岛屿，而渔村风俗是一样的，对出外捕鱼的亲人，送行是很隆重和特别的，渔妇希望男人出海不仅能满载而归，更盼着男人能个个安全归来。船只即将出洋，岛上奏起海岛古有的锁呐，敲起震耳欲聋的锣鼓，穿戴整齐的海鸥岛人跳起秧歌、舞起龙来，平静的海滩一下子热闹起来。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看这样的景象，谢龙王，祭龙王，特别是舞龙表演，舞龙是古来千岛民间民俗体育活动中的主要项目。在渔民心目中，龙与海龙王是万般神力的祥瑞灵物。因此，每到渔汛开洋、谢洋，每当逢年过节，或重要节庆活动，渔民都要舞龙调灯助兴。这一切都是为了出洋捕鱼的人能平平安安的。 海鸥岛的男人出海后，渔村变得安静了。在男人出海的日子，女人成了海鸥岛的主角，海边的空地上常常有一大群人在那里织鱼网，在渔村，要说谁会织渔网，这从几岁的小孩到花甲的老人都会编织。男人一出海，女人都聚在一起，但话题多半是出海的男人，虽然说着都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可每个女人心中都有对出海的男人那一丝眷恋与忧虑。 而我们小海娃们，一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就会赶到海滩，那里洒满了从天上掉来的海螺、贝壳，还有懒洋洋的螃蟹从海涂里慢悠悠地起来，在海鸥岛到处是金色的沙滩，一堆堆堆起的沙丘，有的像一座城堡，有的像一个大力士，有的像一只船。沙丘很柔和，但无比坚强，倒了又会站起来。我们会在沙地上堆一些看不懂的东西。到了傍晚，海浪开始涌起、隆高、加速，继而追逐着冲向海滩，一浪退去一浪再涌，周而复始，那阵势，像人一样有使不完的劲，这些浪呵，扑上扑下，一刻不停，简直像迫不及待扑向母亲的待乳婴儿。每当这个时候，常常会有船只靠拢，妈妈们就会领着我们小娃们来看潮涨潮落，我们是在等待，等待爸爸和叔叔们捕完一风回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