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舞，这种舟山的民间艺术可能很多年轻人并未听说过，可能很多舟山人也未曾见过。但不可否认的是，马灯舞在舟山曾繁盛一时。
每个星期二、星期四的下午，定海双桥镇的黄小勇老人都会走进紫微小学，教一帮十来岁的小学生学习马灯舞，黄小勇可能是舟山屈指可数的马灯舞“教练”了，作为定海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年已七旬的他，仍关心着马灯舞的未来。
令人遗憾的是，马灯舞已经渐渐失去了其生存的土壤，它的消失似乎不可阻挡。
马灯舞在浙江广为流传
类似马灯舞的舞蹈，早在唐朝就有雏形，《新唐书·礼乐志》载：“玄宗赏以马百匹，盛饰分左右，每千秋节，舞于勤政楼下。 ”
当然民间的马灯舞不是用真马，而是用竹篾扎成马的形状，外面用纸糊上，分前后两段绑在舞者的身上，看起来像人骑着马一样。
而马灯舞真正流行的地方正是在浙江。在杭州、嘉兴、金华、宁波、舟山等地，关于马灯舞的来源各有说法，有以纪念王昭君出塞为历史背景，有以陈十四娘娘收妖的民间故事为背景，有以唐三藏的白马祈雨为背景，有以宋高宗赵构南逃“泥马渡康王”的故事为背景，也有说的是北宋农民领袖方腊的坐骑疑阵救方腊的故事。
所以，要考证马灯舞真正的发源在哪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古老的“马灯舞”虽然可以作为一个统称，但是在进入浙江以后，都与当地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相融合，形成了无数的流派，造就了多样的形式和内容，各个地区的马灯舞其实已经互不相干，呈放射状发展，甚至每支马灯舞的队伍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传承脉络。
但是马灯舞的体系虽然复杂到难以表述，但其文化意义、情感归属和精神内涵还是共通的。
兴于庙会，衰于庙会
其实在过去，民间是没有“马灯舞”这个概念的，因为“马灯舞”并不是以一种纯舞蹈的形式存在，而是存在于庙会“赛会”的习俗中。
旧时，每逢过年过节便会有庙会“赛会”举行，乡民们自发组织游行游艺活动，走街串巷，祈求风调雨顺、太平盛世。
马灯舞就会是其中的一支队伍，因为过去通称为“马灯会”、“跑马灯”，其寄托着民间的良好愿望。马是万马奔腾、气象万新之意，灯是光明的象征，马灯到了哪儿，就象征着哪儿兴旺吉利。
因此，过去马灯舞在民间是一种喜闻乐见、非常流行的游行娱乐方式，到今天，黄小勇仍认为马灯舞并不能称为一种舞蹈，若是按今日“舞蹈”的意义去理解马灯舞，便丢掉了其传统内涵。
而正是因为这种内涵，马灯舞衰落了，因为如今没了庙会“赛会”，没了游行游艺，马灯舞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繁华渐去。黄小勇说，马灯舞终归不是一种舞台艺术。
最后的马灯会
对于黄小勇来说，真正的马灯舞，从他出生的那年就消失了。“那是一次规模盛大的马灯会！ ”黄小勇不曾见到那次出会，只是从他师傅嘴里听到，但这也足够成为他生命中最深刻的记忆。
1937年春，那次的马灯会在老一代民间艺人眼中，是最后的马灯会。
那时，正值抗战前夕，举国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阴云。那年在岑港，民间又一次自发组织出会，这次出会除了传统的祈福之外，又多了一层意义，大家都希望莫让日寇进来，在曲调中，甚至加入了抗日宣传的元素。
因为抗日的感情融入，最后的马灯会也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热闹的场景据说看到过的人都无法忘怀，那一次，黄小勇的师傅，紫微马灯舞第二代传承人黄家浩也在队伍之中。
之后，由于各种原因，马灯舞便开始走向了失传的境地。在黄小勇这样坚持传统的民间艺人眼里，从抗战到如今，真正民间自发的、有传统意义和强烈感情色彩的马灯会，再也没有形成过。
确实，马灯舞再怎么跳，都失去了其最初的意义。
紫微乡的黄氏马灯舞源流
在黄小勇的心里，马灯舞就是从紫微乡发源的。马灯舞的源流有太多的分支，但“黄氏马灯舞”确实是从紫微乡开始的。
黄小勇说，当地有一个流传多年的民间故事。据说光绪年间，紫微墩头村有一位人称“江四爷”的富绅，家里有一匹宝马，他常常骑着马在乡间炫耀卖弄，乡民们都很羡慕。
一天，他对乡民说：“你们何不请匠人扎一匹与我这马相似的纸马一起作玩？ ”几位乡民真的依其所言，请人扎出了相似的纸马，套在身上，非常相似。
于是，每逢乡间出会，纸糊的马就列入其中，后来逐渐增加了马的数量，形成了一定的步伐和曲调搭配，便有了紫微的黄氏马灯会。
事实上，在旧时的舟山各地，马灯舞都非常兴盛，是庙会中的保留项目，必不可少。在舟山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集成卷中，便有定海双桥马灯、定海城东马灯、普陀区马灯、普陀蚂蚁岛马灯、普陀朱家尖马灯、岱山高亭马灯、岱山长涂马灯、岱山岱西马灯、嵊泗县马灯、嵊泗枸杞马灯、嵊泗嵊山马灯、临城马灯等12种马灯。
可以说，舟山处处有马灯。
马灯舞视觉听觉效果俱佳
可惜如今已经很难看到马灯舞的演出，真正的马灯会游行更是不可能重现了。好在黄小勇手头有一份录制的视频材料，给了我视觉听觉上的强烈冲击。
马灯舞一般有马夫及八到十二匹“马”组成，舞蹈一开始由马夫表演各种空翻、虎跳的动作，表现“驯马”，有些像京剧中的武生。
待到马队中最烈的红马被驯服，红、黄、蓝、白、黑、花各两匹马便开始组队以快步跳跃、慢步倒退、左右跨越等步伐表演各种阵形的穿插，颇为复杂和热闹。黄小勇说，各种马灯舞都有对穿插、剪刀绕、8字绕、大圆场这4种基本阵型。
马灯舞后场则以丝竹伴奏，主要乐器有锣鼓、唢呐、胡琴等等，有专用的《马灯调》及各种曲牌，歌词有固定的民间小曲，或是可以自己即兴说唱。
当乐曲和舞步一齐呈现，便成为一种颇为激烈、畅快，也非常具有喜乐气氛的民间娱乐形式。
而马灯舞队中，还有一个灵魂人物，那便是像黄小勇那样的“教练”。“教练”不参与演出，而是负责组织、训练队伍，编排曲目和阵型，联系组织出会等工作。马灯舞没有专业的队伍，参与的人都是业余演出，若没有一个颇具威信的“教练”，马灯舞的队伍便拉不出来。
马灯舞传承，难！
如今，黄小勇虽然担负着马灯舞的传承工作，但他对马灯舞的传承却并不看好：“过去出会，大家都是义务去的，最多是安排吃个饭，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如果没有钱，谁愿意这样去演出呢？ ”
“马灯舞是没有专业队伍的，都是人们业余组成，但是马灯舞需要长时间的排练、学习，一个队伍十多个人，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哪来时间凑到一起呢？ ”
“马灯舞不像木偶戏这种民间艺术，可以成为吃饭的工具，它只是一种自发的娱乐，很少有人会来学。马灯舞对马夫的要求又非常高，要有很好的功底，如今也很少有人能胜任了。 ”“过去的人，看到乡里搞娱乐活动都很开心的，大家都会来支持，现在娱乐的形式多了，而且人们也都在外面赚钱了，没有工钱，是没人会来的。 ”
除了文化根基和土壤之外，人力、财力、时间，都让马灯舞的传承举步维艰。
